6.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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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刀架在脖子上的时候,元禄并没有害怕,他想的是今日便是豁出去这条性命也不能赵季打扰了头儿灵前的安宁。

他认识宁远舟比所有人知道的都要早,连宁远舟自己都不知道。

十七岁的少年刚刚成长,身子也在以极快的速度抽条,连眉眼也跟着长开了来,配上六道堂的制服不知道吸引了多少女缇骑的芳心。

他的姐姐元娘也是被他夺去了目光的人。

元家是墨家后人,擅机关制造。自六道堂成立后元家人便是在为朝廷效力。

元娘并没有什么制造机关的天赋,入的是畜生道,专事刺探,对外的身份是醉月楼舞姬。

元娘十五岁时已名满梧都,一曲红绡不知数,不知多少王孙公子一掷千金只为她一支鼓上舞。

“元娘元娘!”

元禄就是在这样的欢呼声中醒来的。

红色的轻纱如同一场盛大而美好的梦笼罩着整个舞楼,年轻而曼丽的舞姬腰身扭动,清脆的金铃声与脚下的鼓声声附和谱成一首荼靡的歌。

元禄趴在栏杆上,一眼望见了坐在对喽那个正襟危坐细细品着盏中花酒的黑衣少年人。

一舞既毕,红裳的舞姬莲步轻移,带着楼下那群男人的情思上了楼,直奔那个黑衣少年人的位置。

“宁大人今日怎么想着来我醉月楼了?”元娘款款坐下,再为少年宁远舟倒了一盏酒:“新酿的玫瑰酒,你可算是有口福了,旁人来可还没得喝呢!”

“堂里收到消息,褚国南安王世子这两日就会到梧都,此人骄奢淫逸,最爱歌舞。”

“所以你认定他一定会来我这里?”元娘顿了一下,放下酒壶,将桌上酒盏奉给宁远舟:“需要我做些什么?”

“暂且什么也不要做,这位世子到底来做什么尚未查探清楚,堂里的意思是严密监视,首先要弄清楚他来梧都后与什么人有接触,目的是什么,再做行动。这些日子我也会装作你的客人,配合你的行动。”

“好。”元娘嘴角微微翘起,带着女儿家不易察觉的情思。

送走了宁远舟,元娘朝元禄招了招手,元禄扑腾着小短腿高兴地朝元娘奔去:“阿姐!”

“你个小滑头躲在那里做什么?偷听我们讲话?”

“没有,阿姐。他是什么人呀,我从来没有见你对一个人笑得那么好看。”

元禄抱住元娘纤细的腰肢,撒娇般的说道。

元娘看着元禄因睡了一觉变得乱糟糟的头发,细心地慢慢解开他头上的辫子,再给他扎好:“他叫宁远舟,元禄,你记住,他是个好人,若是日后我出了什么事,你便去六道堂找他,他为你讨个公道的。”

元禄懵懂地点了点头,爹娘去得早,他是跟着阿姐长大的,他也不知道阿姐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但他知道阿姐绝不会害他。

可是一语成谶。

三日后,他永远地失去了他的阿姐。

与他阿姐一起出现在现场的除了被一刀封喉的褚国南安王世子,还有被一把钢刀钉在柱上的宁远舟。

刀刃自前穿过他的身体,自背后而出,就卡在他的肋骨上才让他没有倒下,幸运的是并没有伤到任何内脏,这才让他活了下来。

三个人的血流成一滩,也分不清是谁的。

元禄哭得晕了过去,醒来时已在六道堂。

而再次见到宁远舟已是半年后。

那日器械堂新来的小工操作不当,不小心点燃了帷幔,又引向了堂中储备的火药,迅速引燃了整个器械堂。

火大得什么也看不清,人人都在忙着抢救屋中器械,谁会注意到屋里还有个小孩呢?

元禄想往外跑,却被人群不断往后挤去,便是哭声也没有惊醒四处逃窜的人们,只能看着火越来越大。

房梁朝他砸来的时候,元禄已经被烟熏得说不出话来了,只看见眼前一花,一道黑影闪过,将他一把护入怀中,巨大的扑通声砸得元禄那颗脆弱的小心脏也随之一震。

少年却连嘴边的血也顾不得擦,一手抱着他,一手抓过另外一个手里还抓着一把弓弩的饿鬼道门人往外冲去。

等把元禄放在地上,少年人又冲进了火场。

事后元禄主动提出自己要去看那个救了他的恩人。

宁远舟倚靠在床上,与端着碗药的钱昭不断拉扯着,旁边还站着个说风凉话的于十三,几人吵吵闹闹了半天,直到孙朗抱着只小猫冲进屋子才发现他:“诶?这谁家的小孩?长得真可爱!”

少年宁远舟回过头来,看见了元禄,本就没有血色的脸上更加苍白了,许久才说道:“你是元禄?对不起。”

几人疑惑不已,他们也知道宁远舟从火场救出了个小孩,还被砸断了四根肋骨,猜想便是眼前这个小孩,却不知道宁远舟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我记得你,你是宁远舟,我阿姐说你是个好人。若是哪天我受了委屈,便来六道堂寻你。”

虚弱的身体让元禄见过了太多世事辛酸,却也分得清什么好坏。

阿姐死了,他很伤心,却并不会怪宁远舟,他只是想要个公道,已经过了半年之久,却无人说他阿姐到底是为何而死。

“我知道了。”

宁远舟的手抚上元禄的小脸,为他擦去不断流出的泪水,他没有做出什么承诺,但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会怎么做。

半月后,元禄看着钱昭那张死人脸还有他手里的一大包哭出了声。

一月后,宁远舟秘密卧底安国。

一年后,安国丹衣使翡翠醉酒后死于河中。

彼时,十四岁的任辛正于褚国刺杀袁太后。

可惜的是,两个最好的刺客却没有见上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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