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麟记得北溟刚来学宮的时候,各项考核成绩并不出众,相关的理论知识也不比自己知道的多。可是现在,眼前这个少年越来越给自己一种高深莫测之感了。
“很简单,”北溟微微一笑道:“学宮的藏书馆,里面的书籍汗牛充栋,其中有一本名为《隐士大陆异兽录》,我恰巧看过几眼,里面对于无妄兽有着比较详细的记载。”
“上面可有医治失忆的办法?”南宫燕问道。
“有是有,不过,”北溟轻皱眉道:“恐怕得需要云生的帮忙,现在也快四更天了,不如大家各自回房间去好歹休息下,明日早上和一起商议。”
大家都同意,几个人离开后,北溟叫住西门闹道:“那食梦貘魔性较强,我的隐藏器控不住它,所以在事情解决前,还需要你的银链子束缚住它。”
西门闹道:“没问题,你尽管用。时候不早了,你休息吧,我就先走了。”
“好。”
西门闹走到门口,又折回来道:“你相信这世上有魔吗?”
他这话问的突兀,北溟一愣,直觉他问这话定有深意,因此想了一想道:“似有若无,似无若有。依我看啊,所谓的魔不就是失心的人吗?我听过一句话,神仙也是凡人做,只是凡人心不坚。我想,妖魔恐怕也是由人而来的吧。”
西门闹听了,默然良久,北溟要忍不住开口时,他却推门出去了。
第二天一早,大家和顾云生齐聚议事厅,听了昨晚之事,顾云生大喜过望。
“先别高兴的太早,”北溟道:“我也只是在书籍上看到的医治之法,有没有效果还是个未知数。若想让染病的人恢复记忆,就要在一定距离内,将食梦貘杀死。这样,被它吃掉的记忆才能恢复到病人的意识中。所以,要将所有染病之人务必集中到一起。”
“这事我来办,”顾云生肃然道:“除了召集这些病人,其他的还需要什么吗?”
“事不宜迟,明日午时,将所有病患务必召集在距离顾府方圆不超过三里的区域内。另外在府内找一空旷处,需要设一祭坛,祭坛按五行坛设置,所需物品我会列出你来提供。”北溟道。
“如此甚好。”顾云生本来还担心如果将轻渭城所有病人集中到顾府,那样肯定是挤不下的,这样让这些人聚集到三里之内,就好办多了。“那我这就着人去通知。”
郑麟道:“我看此事还是要通知一下官府,让他们贴个告示出来,这样城中百姓也好信服。”
“我们分头行动吧,”北冥道:“郑麟和云生一起去官府走一趟吧。小南和端木去城中帮忙医治一下百姓,我和西门闹留下来布置祭坛。”
顾云生连连点头,几个人各自行动起来。
原本郑麟还担心顾云生年纪小,他们几个又是外来者,官府怕是不会轻易相信。没成想官府的人走的走,傻得傻,剩下的人也是有病乱投医,上级派下来的人迟迟不来,正急的热锅上蚂蚁一般,如今突然有人来说有办法医治,哪里还顾得上对方是大人还是少年,更何况顾家在轻渭城是数一数二的大户,稷下学宫的名号他们也是听说过的,因此早一口答应下来帮忙贴告示,尽一切可能协助顾云生他们。
城里的人也基本上是同样的心里,若是平时,顾云生这些少年的话谁会当真,此时却如同抓住一棵救命稻草,因此不到半天功夫,消息就传遍了整个轻渭城。
第二日午时前,北溟这边的祭坛也已安排妥当,本想在顾府找了一个比较宽敞的院子,可是都不太合适,索性就把祭坛设在了顾府大门外的空地上。前来治病的人本来就把顾府围的水泄不通,看到祭坛,那看热闹的简直人满为患了。
那祭坛大致呈现出一个五边形,每一个边缘都安放着一个小祭案,上面有香炉符篆等物,周围插着五色幡旗,而中间是一个大一些圆形法阵,法阵内隐隐有一些灵气溢出,如同一张巨口等待着猎物一般。为了避免冲撞,郑麟等人、官府派来的人手还有顾府的一些家丁都在祭坛四周保护巡视着。
周围观者大多是患者的亲属,他们一听到消息早早的便来带了病患来到顾府门口,有的病人甚至已经昏迷不醒,家里人便只好用木板抬过来,有钱些的便用了马车牛车,因此这顾府周围如同赶集一般,凄惶中透着热闹,说不出的诡异。即便这样,依然挡不了看客们好奇的心理。
此时离午时尚有一段时间,他们看一会儿或木讷或昏睡的病人,又看一会儿祭坛,议论之声不绝入耳。
“听说这是稷下学宫的隐士们设的法阵,看来这次咱们轻渭城有救了。”
“别高兴太早了,我看这几个隐士都是十几岁的孩子呢,怎么学宮不派些老成的人来?”
“说的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啊,我看呐,定是咱们允的银子少了,所以学宮才派来些小孩子。现在官府都一筹莫展,他们能成么?”
“死马当活马医呗,刚才你说他们是哪里来的隐士?哎呀,我最近这记性也越来越差啦,会不会也传染上失魂症啦?老天爷,完啦完啦,我家就我一个好人了,要是我也变成傻子了,一家子甭活啦!”
周围的议论私语声音虽然不大,但是也没影响传到北溟等人的耳朵中,顾云生安顿好自己父亲,派了妥当人照顾,也来到府门口的祭坛这里,听到议论皱眉道:“这些人,到现在了还有闲心嚼舌根。”北溟道:“不必理会,悠悠众口,如何管得了那许多,咱们只管尽心做咱们该做的。”
顾云生点头称是,抬头看到南宫燕端木赐他们正给躺倒的病人挨个诊断医治,其实医治他们是无能为力的,不过是给严重的病人吃一些缓解的丹药,尽管这样,也是可以暂时保住性命了。不少病人的家属都感激涕零,当然也有那迟疑的病人家属,对于他们的医术并不信任,这其中就包括顾云生的死敌发小——王拓。
自从上次在神隐堂打赌输给了顾云生,王拓就特意躲着顾云生,正犯愁要不要去顾府兑现赌注。不久城里就爆发了失魂症疫情,他们这打赌的小事自然也就无人在意了,包括他们自己也无暇顾及了。顾金城染病后顾云生心急如焚,王拓那边也没好多少,王拓的父母虽未染病,他的妹妹却病的很严重,如今每天嗜睡,离昏迷不醒也不远了。王拓对别人横眉冷对,唯独对他这个妹妹疼爱有加,听到消息后,他早早的带领着家里人亲自驾车将她妹妹送来了。本以为顾云生请来了什么世外高人,没想到居然是北溟这几个毛头小子。
他带着素日与自己交好的一群富家子弟,他们不敢对北溟这些隐士怎么样,上来围住顾云生,他本来就对顾云生和北溟等人带有成见,如今自然嘴里也没有好话:“我说顾云生,你兴师动众,劝说官府让满城患病百姓到你家周围,风吹日晒,连口水都没得喝,那些病人本来就奄奄一息了,还来遭这份罪,你安的什么心?”他身后的那些纨绔子弟也趁机附和:
“就是,瞎胡闹也有个限度,把人命当儿戏啊。”
“简直是劳民伤财,哗众取宠!”
“到底会不会医治啊,把大家都叫来。以为请来的是高人,不就是之前在神隐堂打擂的那几个小隐士吗?”
他们这一吵嚷,本来有一些心存怀疑的就也跟着围拢过来。尤其是听到北溟他们在神隐堂打过擂台,那神隐堂虽然也是合法经营的场所,可是在普通老百姓看来毕竟有些打打杀杀不务正业的意思,那些名门大派的隐士是不屑进入这等场所的。这样一来,就对北溟等人的印象大打折扣了。有个别的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带病人回去了。
人,就是这样。有病乱投医是他,好心当成驴肝肺也是他。
“王拓,你若是不想让你妹妹好转就请自便,没人请你来。”顾云生压住心中气恼,冷声说道:“告示上写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稷下学宫应邀请派了隐术高强的门中弟子前来城中扶危济困。你有时间来说这些风凉话,不如你来医治大家的失魂症?有些人帮不上忙也就罢了,偏还来添乱,正是可怜可笑。”论怼人的功夫,顾云生不会比王拓差。
“你——”王拓有心要走,又不敢走,毕竟现在北溟他们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了。即便是为了他妹妹,他也不能赌气一走了之。万一真有效,走了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但是面子上他却是不服输的,冷笑一声道:“我为什么要走,这是大街上,可不是你家顾府。人人都可来的,凭什么听你的指使。”
“云生,”北溟止住还想还嘴的顾云生:“不必争论,做正事要紧,我交代你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吗?”
“都已经妥当了。”
见北溟他们表情淡定凛然,围住的人也都散去了。毕竟连王拓都舍不得走,他们又何必做冤大头。
“少爷,少爷,小姐她醒了。”一名家丁挤过人群过来对王拓喊道,王拓听了一惊,赶紧跟着家丁去他自家马车所在去了。
“这个王拓,真是死性不改,等我闲下来必定让他兑现赌注,来当我家当书童,不,当干粗活的下人!”顾云生愤恨的说道。
“好了,你何必和他一般见识。”北溟道:“若你认真如此,和他又有何区别了。”
“老师教训的是。”听了北溟的话,顾云生又不禁转怒为喜,冷眼看着王拓的背影道:“是不该和他一般见识。”
王拓心里急切,并未听到身后顾云生的鄙夷。他三步两步到了车厢前,将门帘轻轻掀起,果然见她妹妹王翊醒了:“哥。”
这一声轻唤,听到王拓耳里比仙乐还要清明。这王翊是王拓父亲纳妾所生,与王拓算是同父异母,关系却比一奶同胞还要亲密。“妹妹,你总算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车厢不大,除了王翊,里面还有两个个照顾她的婆子和丫头,王拓进不去,只得站在车厢俯低身子外同她说话。
“头还是有点晕沉,”王翊斜靠在一个软塌上,扶首轻声道:“哥,我听说外面有来医治失魂症的隐士,可否请来为小妹诊脉一观?”
“这...”王拓略一迟疑,抬头看到王翊正用满含期待的目光看着他,忙道:“你先好生歇着,我这就去请他们来给你瞧瞧。”
“多谢哥哥。”
“谢什么,披上件斗篷,小心着了风。”王拓将门帘轻轻合上,略一沉吟,转身向不远处的南宫燕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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