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抚了抚自己的长须，微笑着点了点头。
“好，好一个叶家，好一个叶安。”
“你祖父叶平，当年与贫道论交之时，便曾言，他日后必有麒麟子孙，能光大叶家门楣。”
“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你这份心意，贫道，代表龙虎山上下，收下了。”
“从今往后，你叶家，便是我龙-虎-山，最尊贵的，俗家大护法。”
“凡我龙虎山弟子，见你，如见贫道。”
老天师的话，掷地有声。
这一刻，叶安那块原本还有些虚的“虎皮”，终于，变得名副其实，坚不可摧。
叶家，与龙虎山的关系，也因为他这一次的雪中送炭，而变得更加的牢固和紧密。
……
叶安，在龙虎山上，盘桓了半月有余。
在这段时间里，他以上宾之礼，受到了龙虎山最高规格的款待。
掌教天师，甚至还亲自指点了他几手粗浅的吐纳之术，让他的修为，也精进了一丝。
而在与那些道长们闲聊的过程中，叶安，也无意间，听闻了一件龙虎山的内门秘事。
据说，在几年前，龙虎山内门，曾出过一位惊才绝艳的绝世天才。
此人，名叫张道陵（与祖天师同名，非同一人），入门仅仅十年，便已经修炼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是龙虎山百年来，最有希望，能够冲击“出神入化”之境的希望之星。
然而，天妒英才。
这位张道陵，性格孤傲，桀骜不驯。
在一次与外派高手的比试中，失手将对方打成了重伤，坏了道门清誉。
更严重的是，他还因此，与门中的一位执法长老，发生了激烈的冲突，甚至，动起了手。
这，触犯了龙虎山最严厉的门规。
最终，在掌教天师的痛心之下，这位昔日的天才，被废去了大半的修为，打落回了“初窥门-径”的境界，并且，被永久地，逐出了山门。
从此，下落不明。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在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叶安的脑海中，那个属于叶离的，理性的声音，瞬间就告诉他。
这是一个机会。
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一个，能够为叶家，招揽到一位真正的顶尖强者，甚至，得到更高深修炼功法的，绝佳机会！
于是，在离开龙虎山之后。
叶安立刻，就动用了自己那遍布全国的情报网络，开始有意识地，打探这位名叫“张道陵”的，落魄天才的下落。
功夫不负有心人。
终于，在耗费了大量的人力和财力之后。
在一个位于湘西边陲的，不起眼的小镇酒馆里。
叶安的人，找到了他。
……
那是一个，阴雨连绵的下午。
小镇的酒馆里，冷冷清清，只有三两个客人。
角落里，一个穿着一身早已洗得发白的破旧道袍，头发乱糟糟，胡子拉碴，满身酒气的男人，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他的身旁，散落着七八个空空如也的酒坛子。
整个人，看起来，潦倒，颓废，充满了绝望的气息。
任谁也无法想象，这个看起来如同乞丐一般的酒鬼，竟然会是当年那个名震道门，意气风发的，龙虎山天才，张道陵。
当叶安带着福伯，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
他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没钱，滚。”
他含糊不清地，从嘴里，吐出了三个字。
叶安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从怀里，取出了一锭沉甸甸的，足有十两重的金元宝，轻轻地，放在了他的桌子上。
那刺眼的金光，终于，让那个醉醺醺的男人，有了一丝反应。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露出了一张，虽然被酒色和颓废所掩盖，但依旧能看出几分昔日俊朗轮廓的脸。
他的眼神，浑浊，麻木，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厌恶和不屑。
他看了一眼那锭金子，又看了一眼面前这个衣着华丽，气度不凡的年轻人，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冷笑。
“怎么？想看猴戏？”
“还是说，想听听我这个废物，当年的‘光辉事迹’？”
“我告诉你，一锭金子，可不够。”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尖酸和刻薄。
然而，叶安却依旧是那么的平静。
他没有理会对方的嘲讽，只是自顾自地，在对面的长凳上，坐了下来。
然后，他对着一旁的店小二，打了个响指。
“小二，把你店里，最好的酒，最好的菜，都端上来。”
“另外，再给这位道长，开一间最干净的上房。”
“所有的花费，都记在我的账上。”
他的这番举动，让张道陵，愣住了。
他那浑浊的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困惑。
他不明白，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到底想干什么。
……
从那天起，叶安，就在这个偏僻的小镇上，住了下来。
他没有去打扰张道陵。
更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用同情或者怜悯的眼神，去看待他。
他只是，每天，都准时地，出现在那家小小的酒馆里。
点上一桌最好的酒菜。
然后，就那么静静地，陪着张道-陵，一起喝。
他从不主动开口，去问任何关于他过去的事情。
也绝口不提，任何关于修炼，关于龙虎山的话题。
他就像一个，最忠实的听众。
当张道陵喝醉了，开始胡言乱语，咒骂这个不公的老天，咒骂那些毁了他一生的“伪君子”时。
他就静静地听着，偶尔，给他递上一杯酒。
当张道陵，因为宿醉而头痛欲裂，食不下咽时。
他就会让福伯，去熬上一碗最养胃的米粥，亲手端到他的面前。
日复一日，风雨无阻。
这种，不求回报的，纯粹的，真诚的善意。
就像是一股温暖的溪流，慢慢地，慢慢地，融化着张道陵那颗早已被冰封起来的，充满了怨恨和绝望的心。
他开始，不再对叶安，冷嘲热讽。
他开始，会主动地，跟叶安，说上几句话。
虽然，说的，大多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终于，在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
当两人，再次在酒馆里，喝得酩酊大醉的时候。
张道陵，这个昔日的天才，这个骄傲到了骨子里的男人。
第一次，在叶安的面前，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了起来。
他哭得撕心裂肺，哭得肝肠寸断。
他将自己心中，积压了多年的，所有的委屈，不甘，和痛苦，都毫无保留地，向叶安，这个认识了才短短一个月的“朋友”，倾诉了出来。
叶安，依旧没有说话。
他只是，默默地，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递上了一方干净的手帕。
那一夜，两人，喝到了天亮。
第二天，当叶安，从宿醉中醒来，来到张道陵的房间时。
他发现，那个平日里总是邋里邋遢的男人，竟然，破天荒地，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
他刮掉了胡子，梳理了头发，换上了一身叶安为他准备的，干净的青色长衫。
虽然，他的眼神，依旧带着几分沧桑和落寞。
但，那股属于天才的，独特的气质，却已经，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叶安。”
他看着叶安，眼神，前所未有的清明和认真。
“谢谢你。”
“我张道陵，这辈子，没欠过别人什么。”
“唯独，欠了你一份，天大的人情。”
“我如今，修为尽废，身无长物，也没什么好报答你的。”
“这个，你拿着。”
他从怀里，取出了一本薄薄的，用兽皮纸装订而成的小册子，递给了叶安。
“这里面，是我过去，在修炼一途上，自己总结的一些，高深的功法残篇，和修行心得。”
“虽然，大多都残缺不全，但，或许，对你这个刚刚踏入修行之门的叶家后人，能有一些，微不足道的帮助。”
“就当是，我还你这一个月的，酒钱吧。”
说完，他将册子，塞到了叶安的手中。
然后，转身，大步流星地，向着门外走去。
“道长，你要去哪？”叶安连忙问道。
“天大地大，四海为家。”
张道陵没有回头，只是潇洒地，挥了挥手。
“去看看，我以前，没来得及看的风景。”
“叶安，后会有期。”
他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小镇的尽头。
只留下叶安，独自一人，站在原地。
手中，紧紧地，攥着那本，散发着淡淡墨香的，珍贵无比的……功法秘籍。
看着张道陵那逐渐远去，消失在天际线的孤傲背影，叶安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他的心中，五味杂陈。
有惋惜，有敬佩，也有一丝淡淡的失落。
他本以为，自己这一个月的“投资”，能够为叶家，换来一位真正的顶尖强者坐镇。
却没想到，对方，依旧是那只挣脱了牢笼的雄鹰，志在九天，不愿为任何人，任何势力所束缚。
不过，叶安也并非全无收获。
他低头，看向自己手中那本薄薄的，却又沉甸甸的兽皮册子。
这，是那位昔日天才，用自己最宝贵的知识和心血，凝聚而成的结晶。
其价值，或许，远比招揽到他本人，还要更加的巨大。
叶安小心翼翼地，将这本册子，贴身收好。
他没有立刻翻看。
因为他知道，这东西，对他个人而言，或许是无价之宝。
但，对于整个叶家来说，它还有着一个，更加重要，也更加神圣的用途。
……
三天后，叶安，再次踏上了前往龙虎山的道路。
这一次，他没有带任何的金银财宝。
他只带了，那本薄如蝉翼的，兽皮册子。
当他再一次，站在那位须发皆白，仙风道骨的掌教天师面前，并且，将那本册子，恭恭敬敬地，呈上去的时候。
老天师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动容的神色。
他那双原本古井无波的眸子里，闪烁着震惊，激动，和一丝……难以置信。
他颤抖着伸出手，接过了那本册子。
仅仅只是翻看了几页。
他的呼吸，就变得急促了起来。
他的身体，也因为极致的激动，而微微地颤抖。
“这……这是……《太上感应篇》的残卷！”
“还有……还有失传已久的‘五雷正法’的修行总纲！”
“天呐……这……这竟然是……道陵那孩子，自己推演出来的后续功法！”
老天师的声音，已经带上了无法掩饰的颤音。
他看着册子上那一个个熟悉的，却又充满了奇思妙想的注解和推演，眼眶，竟然不自觉地，湿润了。
他仿佛，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桀骜不驯，却又天赋异禀，被整个龙虎山，都寄予了厚望的绝世天才。
“痴儿……真是个痴儿啊……”
老天师长叹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惋惜和悔恨。
“是我们……是我们对不起他啊……”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地，平复下自己那激荡的心情。
他抬起头，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而又感激的眼神，看着眼前的叶安。
“叶居士。”
他对着叶安，深深地，行了一个道家大礼。
“你，为我龙虎山，立下了天大的功劳。”
“这些失落的传承，对于我龙虎山来说，其价值，远非任何金银财宝，可以比拟。”
“你，想要什么赏赐？”
“贫道，只要是能做到的，绝不推辞。”
老天师的话，掷地有-声，充满了诚意。
叶安知道，他等待的机会，来了。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对着老天师，同样，恭敬地，回了一礼。
“天师言重了。”
“晚辈，不敢求任何赏-赐。”
“晚辈，只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
“晚辈希望，天师能够承诺。”
叶安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老天师，一字一顿地说道。
“从此以后，每一代，我叶家的嫡系子弟，都能够拥有一个，被优先选入龙虎山内门，修行的资格。”
他没有为自己求任何的神功秘籍。
也没有为叶家求任何的法器丹药。
他求的，是一个，能够让叶家，长长久久地，与龙虎山，这个天下第一道门，彻底绑定在一起的，资格。
他求的，是一个，能够让叶家的血脉，永远流传下去的，最坚实的，保障。
这，才是真正的，大智慧。
老天师闻言，微微一愣。
随即，他的脸上，露出了无比欣慰和赞许的笑容。
“好，好一个叶安！”
“不求眼前之利，只谋万世之基！”
“你这份远见卓识，比你祖父，还要更胜一筹！”
“贫道，答应你！”
他从怀中，取出了一块通体由暖玉打造的，刻着龙虎山印记的，更加精致的令牌，交到了叶安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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