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紫烟漫过青石台阶,庄宇扶着小芸踏上山门最后一级石阶时,垂落的衣袖拂过缠枝铜铃。
三十二枚铃铛同时震颤,却诡异地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他袖口沾染的蛊虫灰烬簌簌落下,在汉白玉地面上晕开几道卦象般的纹路。
是遗迹的蜃气。周导师的声音从照壁后传来,玄色缎靴碾碎地面未成形的卦象。
这位素来冷峻的教习此刻握着戒尺的手微微发颤,目光扫过庄宇怀中半截青铜尺时,喉结滚动如同吞咽利刃:三十年来,你是第七个活着走出蜃楼遗迹的。
正殿飞檐下的铜铃突然齐鸣,惊起檐角蹲守的青铜嘲风兽。
庄宇感觉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那些本该镇守方位的石雕异兽,眼珠竟随着铃音缓缓转向他们所在的方位。
小芸突然抓紧他的手腕,少女指尖划过他腕间尚未结痂的咬痕,那里残留的星图血迹突然泛起微光。
第七个?庄宇装作整理染血的襟口,指尖触到内袋里碎裂的玉珏。
夏璃临别时塞给他的羊脂玉佩本该温润如初,此刻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最深的裂口恰好对应着北斗第七星的位置。
周导师的戒尺突然点在庄宇肩井穴,冰寒真气顺着经脉直冲灵台。
庄宇本能地要运转心法抵抗,却惊觉丹田气海竟凝出一轮青铜日晷的虚影,将外来真气尽数化为刻痕。
戒尺咔嚓裂开细纹,周导师后退半步,常年握剑的虎口渗出血珠,落在地上竟灼出七个梅花状的孔洞。
好个蜃楼刻痕。教习甩去血珠,从袖中抖出新的戒尺,明日卯时,到观星台领罚。他转身时玄色披风扫过石阶,庄宇注意到对方后心绣着的蟠龙纹样正在紫烟中缓缓游动,龙尾恰好接续了地面未干的蛊虫灰烬。
穿过演武场时,十二座青铜鼎同时腾起青烟。
正在晨练的弟子们齐齐收势,鼎中燃烧的龙涎香突然转向庄宇飘来。
小芸突然轻咳出声,那些烟雾在她面前三尺处诡异地扭曲成环状,仿佛被某种无形屏障阻隔。
听说他把禁地的镇魂鼎都劈碎了?
周教习的玄铁戒尺居然裂了...
细碎的私语混在兵器相击声中,庄宇的布鞋踩过青砖缝隙里新生的苔藓,忽然驻足。
苔藓下隐约露出半枚赤铜面具的残片,边缘还带着新鲜剑痕——与昨夜林中探子所戴的一模一样。
庄师弟。林峰的声音从东侧剑阵传来,他手中新淬的寒水剑正滴着晨露,剑尖却指向小芸发间将熄未熄的蛊虫磷火,听闻你在遗迹得了三十三卷《蜃楼诀》,可别像上个月的王师兄那样......剑锋轻颤,露珠坠地时凝成个残缺的疯字。
庄宇按住腰间微微发烫的青铜尺,尺身暗纹正与地面露珠形成的卦象相呼应。
他忽然想起昨夜废墟中逆反的离卦图案——此刻林峰剑尖所指,恰好是卦象中本该空缺的巽位。
林师兄的坎水剑练到第七重了吧?小芸突然出声,指尖掠过庄宇染血的袖口,未干的血迹突然在阳光下折射出棱镜般的光斑,可惜坎位生变,水气逆行呢。
剑阵中三柄正在演练的长剑突然脱手,林峰脸色骤变,手中寒水剑竟凝出霜花。
庄宇袖中的青铜尺突然发出清越鸣响,演武场十二座铜鼎同时震颤,鼎身铭文投射在地面的光影,赫然是完整的《蜃楼诀》起手式。
暮鼓响起时,庄宇在藏书阁顶楼见到了正在擦拭星盘的周导师。
琉璃穹顶漏下的月光被三百六十面铜镜折射,在老者脸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面具。
他脚下堆积着七盏破碎的青铜灯,灯芯残留的焦痕组成北斗吞尾的凶象。
知道为什么历代从蜃楼遗迹生还的弟子,最后都成了守灯人吗?周导师突然翻转星盘,盘中二十八宿竟逆转为上古星图。
庄宇怀中的玉珏突然发烫,裂缝中渗出星砂般的微光,在空中拼出半幅残缺的河洛图。
阁楼外的紫烟不知何时凝成蟠龙形状,龙睛正对藏书阁飞檐上的嘲风兽。
庄宇听见自己心跳与更漏声渐渐同步,青铜尺上的刻痕开始在他皮肤下游走。
当第七滴星砂落入河洛图空缺的离位时,整座藏书阁的铜镜突然全部转向东方——武者学院禁地的方向正升起九道血色狼烟。
因为见过真实星图的人......周导师的戒尺突然点碎空中星图,飞溅的星火在阁楼四壁烧出密密麻麻的古老文字,都要学会重新点亮人间的灯。
子夜钟声撞碎琉璃穹顶的瞬间,庄宇看见自己掌纹正在月光下重组成全新的卦象。
阁楼外的紫烟蟠龙突然发出无声嘶吼,十二座铜鼎在夜色中同时燃起青紫色火焰,将整个演武场照得如同白昼。
紫藤花架在晨光中投下斑驳阴影,庄宇握着青铜尺穿过演武场时,十二座青铜鼎突然发出金石相击之声。
正在晨练的弟子们纷纷侧目,只见鼎身铭文竟在青石地面上投下流动的光影,恰好与他手中青铜尺的刻痕吻合。
这就是《蜃楼诀》真正的起手式?庄宇指尖划过尺身暗纹,昨夜在藏书阁看到的古老文字突然在脑海中浮现。
他下意识地踏出半步,地面光影骤然扭曲成八卦阵图,三丈外的青石砖突然裂开蛛网状的纹路。
观星台上传来浑厚钟声,周导师玄色披风在晨风中猎猎作响:午时三刻,演武场第七鼎。他手中戒尺轻点虚空,十二座青铜鼎应声移位,在地面拖拽出星轨般的灼痕。
当庄宇踏上第七鼎所在的坤位时,鼎中龙涎香突然凝成紫色雾蛇。
观众席传来骚动,他看到林峰抱着寒水剑坐在东侧看台,剑鞘上新嵌的赤铜面具残片泛着冷光。
你的对手是陆天鸣。周导师话音未落,身着银丝软甲的青年已凌空跃上石台。
他腰间玉坠刻着北斗九星,当第七星掠过庄宇染血的袖口时,青铜尺突然发出类似更漏的滴水声。
比试开始的鼓声尚未消散,陆天鸣的判官笔已点出七道寒芒。
庄宇后撤半步,靴底碾碎的地砖碎屑突然悬浮成卦象,将袭来的气劲尽数导入青铜鼎中。
鼎身铭文霎时大亮,观战弟子们的佩剑竟同时出鞘三寸。
坎水化离!小芸的惊呼被兵器嗡鸣淹没。
庄宇看到陆天鸣玉坠上的第七星开始逆向移动,当即翻转青铜尺拍向震位。
地面星轨应声炸裂,十二座铜鼎腾起的青烟在空中交织成蜃楼虚影。
陆天鸣突然咬破舌尖,血雾喷在判官笔上勾勒出河图洛书。
庄宇怀中的玉珏剧烈震颤,裂缝中溢出的星砂在空中拼出残缺的震位卦象。
当两股力量相撞的瞬间,青铜尺上的日晷虚影突然凝实,将漫天星砂尽数吸入晷针刻度。
就是现在!庄宇抓住晷影转动的间隙,尺锋划过陆天鸣玉坠的北斗第七星。
清脆的碎裂声中,禁地方向突然传来九声狼嚎,血色雾气顺着青铜鼎的星轨蔓延至整个演武场。
周导师的戒尺突然插入战局,将血雾冻成冰晶:够了。他玄色披风上的蟠龙纹不知何时变成了逆鳞状态,龙爪正死死扣住陆天鸣后颈要穴,天璇位的星砂该还回来了。
庄宇低头看着掌心新生的星芒,发现那些光点正在重组昨夜见过的河洛图。
当他抬头寻找小芸时,却看到禁地上空的血色狼烟中隐约浮现出夏璃的侧脸,那道倩影转瞬即逝,唯余九道烟柱扭曲成北斗吞尾的凶象。
暮色降临时,庄宇在第七鼎底部摸到了星轨状的凹槽。
他将青铜尺嵌入其中,鼎内突然升起三十三卷光影书简,每道竹简上都跳动着与玉珏裂缝相同的星砂。
当最后粒星砂落入震位缺口时,远处藏书阁的三百六十面铜镜同时映出夏璃手持青铜灯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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