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开的右手拇指指骨处,那股撕裂骨髓的剧痛已化为温顺的热流,与金丹遥相呼应,仿佛成为沟通内外的一道奇异桥梁。刘玄缓缓睁开眼,眸中青紫光芒一闪而逝,深邃如渊。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气息悠长,带着一丝新生的雷霆气息。
“成了!”陆无涯一直紧绷的剑眉舒展开来,护持着谭小枚和林晓雪的剑气屏障消散而去,他眼中难掩赞许,“引动天象,裂骨叩门,竟真让你走通了这条凶险至极的路。好小子,金丹已成,根基稳固,更沾染了一丝天劫雷力,前途不可限量!”
“表哥!”谭小枚这才敢扑过去,脸上犹带泪痕,是方才那天地威压与刘玄冲击玄门时的惨烈景象吓的。她小心翼翼地捧起刘玄那只受伤的手,指尖凝聚起温和的淡粉色狐火,轻轻拂过那裂开的指骨,“还疼吗?”火光温暖,带着疗愈之力。
“无碍了。”刘玄温和一笑,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暖意与少女的关切,心中微暖。他轻轻抽回手,目光转向旁边石台上依旧昏迷的林晓雪,眉头微蹙。她脸色苍白,呼吸微弱,仿佛陷入一个无法醒来的梦魇。“晓雪她…”
“心脉受震,神魂受创极重。”
陆无涯走到石台边,探了探林晓雪的脉搏,神色凝重,“寻常丹药只能吊住性命,无法触及根本。赤阳九叶芝和地心火莲一样都没有头诸。”
“陆大哥,您见多识广,可知这两样东西何处可寻?”谭小枚急切地问道,青丘狐族的传承记忆中虽有记载,但具体方位却模糊不清。
陆无涯沉吟片刻,目光投向溶洞外渐渐散去的乌云缝隙中透出的点点星光:“赤阳九叶芝,性喜极阳之地,常生于火山熔岩边缘或烈阳炙烤万年的绝峰之巅,汲取纯阳精气而生。至于地心火莲…更为罕见。传说只在地肺火脉的核心,或是某些上古遗留的、连接着地心烈焰的秘境熔湖之中才有生长。此地荒僻,我们需往更炽热、火行元气更浓郁的大域寻找线索。我记得,穿过这片‘枯骨峡’往东,似乎有一片名为‘焚炎山脉’的古地,或许有些希望。”
他顿了顿,看着刘玄,语重心长:“你刚入金丹,境界虽成,但还需时日稳固。金丹之道,重在打磨。引劫雷之力入体,是机缘亦是隐患。当务之急,是彻底炼化体内残留的劫气与那丝雷霆,将其真正融入金丹本源,使青木长春诀的生机与天劫的毁灭之力达到某种平衡,方能圆融无碍,发挥金丹真正的威力。强行赶路,若遇变故,恐根基不稳。”
“嗯。”刘玄肃然点头,内视气海。那颗新生的金丹虽已成形,但边缘气息尚有些微的虚浮,青木灵力与紫色雷丝的交融也并非完全和谐,需要水磨功夫去调和。气海深处,那缕沉寂已久的残魂微微波动了一下,传递出一段关于稳固境界、炼化异种能量的晦涩感悟,无声无息,唯有刘玄心领神会。
“嗯,”陆无涯颔首,“此地灵气被你突破时引动,虽已平息,但短时间内也算浓郁,更兼隐蔽。正好供你稳固境界。小枚丫头,你照顾晓雪,我去洞外护法,顺便探查一下这外面的环境,看看有无其他隐患,或者…有没有赤阳九叶芝残留的蛛丝马迹。”他说完,身形一晃,已如一道无形剑影般飘出溶洞。
溶洞内安静下来,只剩下溪水潺潺和藤蔓在微风中的轻响。谭小枚细心地为林晓雪擦拭脸颊,又取出几味温养神魂的灵草,小心地挤出汁液滴入她口中。刘玄则重新盘膝坐下,五心朝天,全力运转青木长春诀。气海内,金丹缓缓旋转,每一次转动,都如同磨盘般碾磨着那丝丝缕缕桀骜的紫色雷光,同时吞吐着外界灵气,将其转化为精纯的液态灵力,滋养金丹本身,使其愈发凝实、光芒内蕴。青碧色的木属灵力如同温润的海洋,包容着那点狂暴的雷霆核心,一点一滴地将其驯服、融合。这个过程缓慢而持续,容不得半点急躁。
时间在修炼中悄然流逝。洞外,夜色深沉。乌云虽散,但天空并非一片清朗,一层薄薄的、带着诡异暗红色的云霭不知何时弥漫开来,将皎洁的月光过滤成一种朦胧而阴冷的血色。枯骨峡深处,嶙峋怪石在血色月光下投下扭曲狰狞的影子,死寂中透着一股令人心头发毛的压抑。
峡谷上方,极高处的暗红云霭深处。一道枯瘦如柴的身影静静悬浮,如同融入夜色的秃鹫。他披着宽大的、绣着惨白骷髅纹路的黑袍,面容隐在兜帽的阴影下,只露出一个尖削惨白的下巴,和一双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幽绿芒的眼睛,正是阴骨上人。
他贪婪的目光穿透云层与岩壁的阻隔,死死锁定在溶洞内刘玄的身上。那刚刚凝聚、还带着天地劫雷气息的金丹,对他而言,散发着无法抗拒的诱惑。
“啧啧…好精纯的金丹雏形,好诱人的雷劫气息…”阴骨上人伸出枯长、留着漆黑尖锐指甲的舌头,舔了舔毫无血色的嘴唇,发出如同砂纸摩擦般的低语,“青木长春诀的底子…竟能容纳天劫雷力?此等根基,世所罕见!若能将这金丹连同那丝劫雷本源一并吞噬炼化,融入我的‘蚀骨魔丹’…桀桀,何愁‘蚀骨魔音’不能大成?甚至…有望窥探那传说中的元婴魔胎之境!”
他修炼的蚀骨魔经歹毒异常,需以生灵精魄与特殊能量滋养自身魔丹。而蕴含天地意志的天劫雷力,尤其是被修士成功吸纳炼化后的劫雷本源,对他这种走阴邪路子的魔修来说,更是大补之物中的极品,足以省去他数十年苦功,甚至引发质变。
阴骨上人眼中的绿芒炽盛起来,贪婪几乎化为实质。他枯瘦的双手缓缓抬起,在身前结出一个诡异扭曲的印诀。随着印诀的结成,弥漫在峡谷上方的暗红色云霭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牵引,丝丝缕缕肉眼难辨的、带着阴寒与腐朽气息的月华之力,开始向他汇聚。这并非纯净的月华,而是被他以魔功强行扭曲、污染,化作了滋养魔胎的“血月菁华”。
“魔胎食月华,蚀骨炼神魂…小子,你的金丹,还有那丝劫雷,我就勉强笑纳了!”他喉咙里发出夜枭般的嘶哑笑声,更多的暗红月华被疯狂抽吸而来,在他枯瘦的胸腔部位隐隐形成一个不断搏动、散发着不祥血光的虚影——那便是他魔功核心,正在孕育强化的魔胎!
溶洞内,正沉浸在稳固境界中的刘玄,心头猛地一跳!一股冰冷、粘稠、充满恶意的窥视感赫然降临,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过他的灵魂!比之前冲击玄门时感应到的那道贪婪神念更加清晰、更加具有压迫感!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阴寒气息,无视了陆无涯布下的剑气屏障,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溶洞,让洞内的温度骤降,溪水表面甚至开始凝结一层薄薄的白霜。
“不好!”刘玄睁开双眼,眼中精光爆射,金丹初成的气势毫无保留地释放开来,青紫色的光芒照亮溶洞,将那股阴寒气息逼退些许。
几乎在同时,洞外传来陆无涯冷冽如冰的厉喝:“何方宵小?藏头露尾,给我滚出来!”伴随着喝声,是刺破夜空的清越剑鸣!无涯剑已然出鞘,凌厉无匹的剑气冲天而起,试图搅碎那弥漫的暗红云霭,锁定窥伺者的真身。
谭小枚警觉,淡粉色的狐火在她周身升腾而起,形成一道柔韧的护罩,将昏迷的林晓雪牢牢护在身后,小脸上满是凝重与戒备。
溶洞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血色月光透过顶部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诡异的光斑。那冰冷的窥视感非但没有因为陆无涯的怒喝而退去,反而变得更加肆无忌惮,带着一种猫戏老鼠般的残忍戏谑。
“桀桀…警惕性倒是不差。可惜啊可惜…”阴骨上人那沙哑难听的声音,如同无数细小的骨片在摩擦,直接穿透了空间阻隔,在溶洞内、在峡谷中每一个人的耳边响起,带着令人骨髓发寒的阴冷笑意,“区区一个刚入金丹的小辈,一个剑意尚可的散修,再加一个血脉未醒的小狐狸…也妄想抵挡老夫?乖乖奉上金丹与劫雷本源,老匹夫,呃…不……是老夫,或可大发慈悲,留你们一个全尸,炼成上好的阴骨傀儡!”
话音未落,峡谷上方的暗红云霭剧烈翻滚起来,一只由浓郁血月菁华与森森魔气凝聚而成的巨大惨白骨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凄厉尖啸,轰然探下!骨爪未至,那冻结灵魂的阴寒与侵蚀生机的死气已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目标直指溶洞!
陆无涯脸色一沉,手中无涯剑爆发出刺目的寒光,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剑气匹练逆斩而上,口中怒喝:“魔头休得猖狂!想动他们,先问过陆某手中之剑!”剑气如龙,悍然撞向那抓下的巨大骨爪。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鸣在峡谷中炸响!剑气与骨爪碰撞的中心,狂暴的能量冲击波呈环形扩散,峡谷两侧的嶙峋怪石如同朽木般纷纷崩碎、倒塌!烟尘弥漫,碎石如雨!
溶洞内震动传来,顶壁簌簌落下碎石尘土。谭小枚闷哼一声,护持着林晓雪的狐火护罩剧烈波动,光芒明灭不定。她银牙紧咬,全力维持。
刘玄站在洞口,眼神锐利如鹰隼,穿透弥漫的烟尘与混乱的能量流,死死锁定着高空中那团翻滚的暗红云霭。他右手拇指的裂骨处,那温顺的热流再次变得灼热,隐隐的紫色雷光在皮下跳跃闪烁。新生的金丹在气海中高速旋转,青木灵力奔腾咆哮,与那丝雷霆之力前所未有的活跃起来,一股混合着勃勃生机与毁灭气息的强大力量在他体内涌动、蓄势待发。
真正的危机,降临了!这枯骨上人,绝非依靠外物阵法的宵小,其魔功之歹毒,修为之深厚,远超之前所遇之敌!陆无涯的剑气,竟未能将那骨爪完全击溃,只是让其微微一滞!
“表哥!”谭小枚焦急的声音传来。
“守好晓雪!”刘玄头也不回,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他向前踏出一步,青紫光芒大盛,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锋锐气势冲天而起,竟隐隐与陆无涯的剑意形成呼应。
高空中,阴骨上人轻“咦”一声,似乎对刘玄金丹初成就能释放出如此气势感到一丝意外,随即那贪婪之意更甚:“好!好得很!如此金丹,吞起来才够滋味!老…老夫倒要看看,他生怕说错,又把自己说成老匹夫,你这刚出炉的金丹,能经得起几下折腾!”云霭翻滚更剧,第二只、第三只更加凝实的惨白骨爪,带着更刺耳的鬼哭魔啸之音,撕裂血色月光,再次狠狠抓下!目标,赫然是刘玄所在的溶洞口!
真正的硬仗,才刚刚开始。魔胎高悬,正贪婪地吞噬着被污染的血月菁华,等待着下方猎物的精华,作为它破茧而出的最后盛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