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千虎无头尸身蒸腾起的腥臭血雾尚未散尽,远方焚炎谷上空那片凝固鲜血般的暗红魔光却骤然暴涨!一股难以言喻的古老暴戾气息,如同沉睡万古的凶兽被彻底惊醒,带着焚尽八荒的恐怖魔威,排山倒海般碾压而来!
整个赤鳞涧的空气瞬间凝滞,随即陷入狂躁的沸腾,灼热的气浪卷起碎石沙尘,发出鬼哭般的尖啸。
“吼……!”
一声低沉、仿佛来自九幽炼狱深处的咆哮,穿越空间,狠狠撞在刘玄几人心头!谭小枚脸色一白,体内狐火不受控制地窜出体表,幽蓝火焰剧烈摇曳。陆无涯眼神锐利如鹰隼,周身剑意无声流转,将那无形的魔威冲击悄然化解。
气海深处,残魂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悸与急迫,直接在刘玄神魂中炸响:‘赤魇!是赤魇!封印松动的速度远超预料!它在冲击最后的枷锁!快!必须更快!赤阳九叶芝是唯一能引动地心火莲药力、压制魔气反噬的引子,就在焚炎谷核心地带!’
刘玄心脏一沉,目光扫过担架上气息愈发微弱、眉头紧蹙的林晓雪,再无半分犹豫。他一把将担架负于身后,以自身真元形成一个隔绝高温的护罩将她护住,低吼道:“走!全速!”
三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撕裂滚烫扭曲的空气,朝着峡谷尽头那片越来越浓重、仿佛要滴下血来的暗红天幕疾驰而去。
路途并非坦途。越靠近焚炎谷,空气中弥漫的魔气与火毒便越是浓郁精纯,丝丝缕缕,无孔不入。脚下赤红的岩石滚烫得能烙熟皮肉,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带着火星。陆无涯剑意护体,步履沉稳,每一步踏下,脚下躁动的火元便被无声镇压。谭小枚周身幽蓝狐火升腾,如同穿行在烈焰中的精灵,将那侵蚀而来的魔气与火毒焚烧净化。刘玄则催动青木雷火,生机勃勃的青木灵气与霸道的雷火交织,在体表形成一层坚韧的光膜,死死护住身后的林晓雪。
饶是如此,长时间的高速奔袭与对抗环境侵蚀,真元消耗如流水。刘玄额角渗出细密汗珠,又被焯热蒸干,留下浅浅的盐渍。他背后的饮血剑胚在靠近魔源之地后,发出兴奋又带着几分忌惮的嗡鸣,吞噬之力自主流转,贪婪地吸收着空气中逸散的、被陆无涯剑意和谭小枚狐火削弱后的驳杂魔气与火元,勉强补充着消耗。
“前面有处岩隙!气息稍稳,可暂歇片刻!”陆无涯目光如电,率先发现前方岩壁上一道深邃的裂缝,隐约有微弱的、相对平和的火元气息透出。
三人闪身而入。岩隙内部空间不大,却隔绝了外界大部分狂暴的魔威与高温,只有汩汩热流从深处石缝中涌出。刘玄小心翼翼将林晓雪放下,谭小枚蹲下身,仔细检查她的状况,指尖萦绕着温和的狐火,试图驱散她体内残留的阴寒死气。
陆无涯走过来,双指并拢,一丝凝练如丝的剑气探入林晓雪腕脉,片刻后收回,剑眉紧锁,声音带着凝重:“本源受损更深,神魂受惊如风中残烛。此地魔气虽被暂时阻隔,但那股源自赤魇的破灭死意,仍在缓慢侵蚀她的生机。阴寒侵骨,非此地火毒可解。必须尽快找到‘赤阳九叶芝’,以此至阳灵药为引,方能彻底激发地心火莲的纯阳药力,为她固本培元,驱逐阴魔。否则,纵有火莲在手,也只是吊命,恐留永久道伤隐患,甚至…神魂溃散。”
刘玄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翻手取出那株在岩浆深处得来的地心火莲。莲瓣流转着温暖的金红色光泽,浓郁的生命精元与纯粹火元气息弥漫开来,让这狭小的岩隙都温暖明亮了几分,暂时压下了林晓雪眉宇间的一丝痛苦。
“赤阳九叶芝…”刘玄凝视着手中宝药,又望向岩隙外那片越来越近、如同地狱入口般的暗红天空,“就在那里面了。”
“表哥,你…还好吗?”谭小枚担忧地看着他略显苍白的脸和微微颤抖的手。连续高强度催动青木雷火护持两人,他的消耗最大。
刘玄摇头,盘膝坐下,从储物戒中取出几粒回复真元的丹药吞下,闭目调息。他意念沉入气海:“前辈,我的真元消耗过剧,青木雷火运转也有些滞涩,靠近魔源之地,似乎…有些失控的征兆?”
残魂在气海中浮现,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沉稳:“小子,此地魔气与火元混杂,狂暴异常。你的青木雷火虽能克制魔气,但火元同源相吸,雷火属性又霸道,稍有不慎便如烈火烹油,反伤己身。控火之术,首重心境,需刚柔并济,如臂使指。你此刻心绪不宁,牵挂太多,如何能精准驾驭?”
“请前辈指点!”刘玄心中凛然。
“观想!”
残魂喝道,“观想那青木生发之象,勃勃生机,滋养万物,此为柔!再观雷霆天威,至阳至刚,破灭邪祟,此为刚!青木为基,雷火为锋,心念所至,火随心动!尝试将一丝神念融入雷火之中,感受其律动,而非强行压制驱策!”
刘玄依言,摒弃杂念,心神沉入体内流转的青木雷火。他不再试图强行控制那奔腾的力量,而是以神念轻轻触碰,如同抚慰一头桀骜的凶兽。渐渐地,他“听”到了火焰燃烧的噼啪声,感受到雷霆在经脉中跳跃的酥麻感,那是一种充满毁灭与生机交织的独特韵律。他引导着神念,尝试着融入这份韵律,不再对抗,而是顺应、引导。
呼!
体表流转的青木雷火光芒猛地一盛,随即又迅速内敛,变得异常温顺凝练。原本因为靠近魔源而有些躁动的雷火之力,此刻如同被驯服的灵蛇,在他经脉中流畅运转,消耗骤减,护体光膜反而更加坚韧凝实,隔绝外界侵蚀的效果大增。一丝明悟涌上心头,他对青木雷火的掌控,在巨大的压力与残魂的点拨下,竟精进了一层!虽然境界未升,但对力量的运用,已然更上层楼。
就在此时,一直默默调息、如同磐石般稳固的陆无涯,身体微微一震,周身萦绕的剑意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紊乱。他眉头紧锁,脸上掠过一丝痛苦之色,紧闭的双眼眼皮微微跳动。
“陆大哥?”谭小枚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陆无涯没有睁眼,只是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无妨。方才斩杀裘千虎时,心剑之力洞穿其神魂,其临死前的怨毒暴虐之念,引动了我金丹深处一丝…旧日心障。”他顿了顿,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此地魔气浓郁,极易诱发心魔。需静心涤念。”
他不再言语,手指无意识地在地面坚硬的赤岩上划过。嗤嗤轻响中,一道道凌厉的剑痕刻入岩石,看似杂乱无章,细看之下,竟隐隐构成扭曲的纹路,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污秽与霸道之意,赫然是血河真解功法的部分魔纹雏形!这是裘千虎临死前的怨念,混合了其修炼功法的邪异气息,正试图侵蚀陆无涯坚固的道心!
陆无涯的指尖剑气吞吐不定,时而凌厉欲斩断魔纹,时而又被那扭曲的纹路牵引,气息变得起伏不定。一场无声的道心之争,在他识海深处激烈上演。
刘玄和谭小枚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陆无涯修为最高,心剑更是克魔利器,若他道心不稳,后果不堪设想。
谭小枚轻咬下唇,眼中幽蓝光芒流转,一丝极淡、却无比精纯的安神定魄之力,如同最温柔的月光,悄然无声地弥漫开来,笼罩向陆无涯。这是青丘狐族安抚神魂的天赋秘术,不显山露水,却能润物无声。
陆无涯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丝,指尖剑气流转的速度慢了下来,地面刻画的魔纹也随之淡化了几分。
“咳…”担架上,昏迷的林晓雪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轻咳。她怀中的七弦镇魔琴,琴囊无风自动,一根琴弦悄然探出,如同有生命般,轻轻搭在了刘玄放在膝头的手背上。冰凉刺骨的触感传来,带着一股深入骨髓的悲伤与…难以言喻的毁灭悸动!
刘玄猛地低头,只见那根琴弦之上,竟隐隐浮现出一缕与远方焚炎谷魔光同源的暗红血丝!
气海内,残魂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怒:“不好!赤魇的魔念竟能隔空侵蚀琴魂!它在召唤同源魔气!林丫头的琴道本源正在被强行污染共鸣!快!立刻出发!赤阳九叶芝刻不容缓!一旦琴魂彻底魔化,她…神仙难救!’
刘玄瞳孔骤缩,霍然起身,一股冰冷的杀意混合着决绝的焦急轰然爆发:“走!没时间了!”
陆无涯双眼猛地睁开,眸中所有混乱被斩灭,只剩一片冰寒沉静的剑意深渊。他最后看了一眼地上那几近消失的魔纹痕迹,仿佛要将那污秽彻底从心头抹去,随即长身而起,无涯剑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
谭小枚也立刻收起秘术,狐火再次升腾。
三道身影冲出岩隙,如同三道决绝的流星,义无反顾地撞向那片越来越近、如同地狱张开巨口的暗红魔光深处。林晓雪怀中的七弦琴,在担架上微微震颤,那根探出的琴弦上的暗红血丝,在靠近焚炎谷的方向时,似乎变得更加明亮、妖异了几分。
焚炎谷巨大的、如同被烧融扭曲的赤红山口,已近在咫尺。谷内翻滚的魔气与岩浆混合,散发出硫磺与血腥交织的恶臭。炙热的风卷起赤红的沙砾,打在护体光罩上噼啪作响。
刘玄的目光死死锁住魔气最浓郁、也是那暗红魔光核心投射下来的区域,谷底深处,一片翻腾着黑红气泡、如同血池般的巨大岩浆湖!
气海中,残魂的声音带着一丝指引的颤抖:“感应到了!就在那血池岩浆湖中心,一块被魔气包裹的黑色孤岩上!九叶赤红,其形如焰,至阳之气…被魔气压得几乎熄灭!那就是赤阳九叶芝!”
希望近在眼前,亦是魔窟的最深处!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冲入山口的一刹那,一个冰冷、沙哑,如同两块生锈铁片摩擦的声音,带着滔天的怨毒与血腥,从山口上方嶙峋的魔岩阴影中响起,如同毒蛇吐信:
“杀我血煞门护法,夺我门中秘典…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还想染指圣药?都给本座…留下来祭旗吧!”
轰!
一股远比裘千虎恐怖十倍、凝练如实质血晶的磅礴魔威,如同血色瀑布般轰然垂落,笼罩了整个山口!三道身影疾冲之势戛然而止,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流淌着粘稠血液的铜墙铁壁!
阴影中,一个枯瘦如鬼、身披残破血袍的老者身影缓缓浮现。他手中握着一柄造型奇诡、通体由森白骨骼炼制而成的短杖,杖头镶嵌着一颗兀自滴落着黑血的骷髅。骷髅空洞的眼窝,正死死“盯”着刘玄,那黑血滴落之处,虚空都发出被腐蚀的嗤嗤声响。
血煞门长老,血骷上人!真正的强敌,终于现身!他将成为刘玄踏入焚炎谷魔窟前,最后一道,也是最凶险的一道生死关隘!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