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焦土与魔气残留的刺鼻气息,呜咽着穿过死寂的山坳。那几道从远处扫来的神识,带着谨慎的窥探,如同冰冷的蛇信,在四人身上短暂停留后,又悄然退去。
“走!”林晓雪重瞳开阖,低喝一声,率先起身。她脸色虽苍白,但眼神锐利依旧,迅速将残余的阵旗碎片收起。此地残留的魔气与能量波动,如同黑夜里的灯塔,随时会引来更麻烦的东西。
刘玄强压下金丹传来的阵阵空虚与刺痛,将蚀骨魔珠收入储物戒深处,青木雷火在气海中无声煅烧着其中顽固的怨毒杂质。他深吸一口气,稳住身形:“陆大哥,劳你前方探路,寻个隐蔽处落脚。”
陆无涯点头,无涯剑一声清鸣归鞘,身影如电,当先掠出山坳,融入远处苍茫的山林之中。他心剑通明,对气机感应最为敏锐,是探路的不二人选。
谭小枚扶着刘玄,小脸上满是担忧:“表哥,你的伤…”她掌心萎靡的狐火跳动了一下,似乎也在表达关切。
“不妨事,力竭加上魔气震荡,调息几日便好。”刘玄勉强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背,又看向林晓雪,“雪儿,丹药可还够?”
林晓雪迅速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药囊,取出一只青玉瓶:“回气丹尚余七粒,固本培元丹还有三颗。哥,你先服一粒固本丹。”她倒出一粒散发着温和草木清香的丹药递给刘玄。
四人不敢停留,借着渐浓的暮色,在崎岖的山林中穿行。陆无涯留下的印记清晰指引着方向。约莫一炷香后,在一处背靠巨大岩壁、前方被茂密藤蔓遮掩的山涧旁,找到了一个废弃的天然石洞。洞内干燥,残留着野兽的气息,但显然已荒废许久。
“此地尚可。”陆无涯的声音从洞内传出,他已简单清理出一片空地。
众人鱼贯而入。林晓雪立刻在洞口布下简易的敛息阵和预警禁制,光芒一闪,洞口的气息顿时与外界隔绝大半。谭小枚则指尖弹出几点温暖的狐火,悬浮在洞顶,驱散黑暗与潮湿。
“总算能喘口气了。”谭小枚松了口气,靠着岩壁坐下,小心地捧着自己的本源狐火,灵力丝丝缕缕注入其中温养。那幽绿的魔烟腐蚀之力颇为歹毒,让她的小脸依旧有些发白。
陆无涯盘膝坐下,取出一块温润的养剑石,细细擦拭着无涯剑。剑身上几道细微的灰暗印痕,在养剑石灵光的浸润下,正极其缓慢地变淡。
“那魔尊的魔烟,蕴含极强的腐朽死寂之力,竟能污损灵剑道基,着实诡异。”陆无涯沉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后怕与凝重,“若非小弟青木雷火天生克制,此战凶险倍增。”
刘玄服下固本培元丹,药力化开,滋养着受创的金丹与经脉。他内视气海,那点青金血纹的雏丹缓缓旋转,光芒依旧黯淡,但边缘的血色纹路中,那一缕新生的寂灭之意,在丹药滋养下似乎更加凝实了一丝,与原本的毁灭道韵纠缠得愈发紧密。
‘寂灭…枯荣…生死轮转…’残魂疲惫的声音带着一丝奇异的兴奋在识海响起,‘蚀骨那老鬼的本源法则碎片,虽只炼化一丝,却已开始融入你的道基。祸福相依,小子,这条路,注定与旁人不同。继续煅烧那魔珠,剔除怨念,这寂灭之意,或可成为你金丹真正大成的关键引子。’
刘玄心中了然,默默催动气海中残余的青木雷火,更加专注地包裹住储物戒深处的蚀骨魔珠。雷火跳跃,一丝丝肉眼难辨的灰黑色怨毒杂质被强行剥离、焚灭,珠子本身散发的不祥气息似乎减弱了微不可察的一分。
“哥,你的气息…”林晓雪坐在刘玄身侧,重瞳关切地落在他身上,敏锐地捕捉到他气息中一丝难以言喻的、迥异于青木生机的冰冷变化。
“无碍,是炼化那魔珠时沾染了些许气息,正在驱除。”刘玄不欲多言残魂之事,轻描淡写地带过。他转而看向林晓雪,“倒是你,方才你以镇魔琴音强行冲击魔尊魂火,神识震荡不小,这粒‘蕴神丹’你且服下。”他又取出一粒散发着清凉气息的丹药。
林晓雪没有推辞,接过服下,闭目调息。七弦镇魔琴横于膝上,随着她呼吸,琴身流淌过微弱的清辉。
洞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篝火(狐火)轻微的噼啪声,以及四人悠长或略显急促的呼吸吐纳声。连番恶战,每个人都到了极限,急需恢复。
夜色渐深。洞外山风呼啸,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妖兽的悠长嚎叫。
数日时光在紧张的疗伤与恢复中悄然流逝。洞口的敛息阵隔绝了大部分外界窥探,提供了难得的喘息之机。
刘玄体内的空虚感终于消退,金丹重新焕发出稳定的青金色光泽,边缘的血纹中,那缕寂灭之意彻底沉淀下来,不再躁动,反而与生机勃勃的青木雷火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让他的气息显得更加内敛深沉。蚀骨魔珠的煅烧也颇有成效,怨毒杂质被炼化大半,珠子本身变得灰白内敛,触手虽仍冰凉,但那股刺骨的怨念已大为减弱。
林晓雪的神识创伤在蕴神丹和自身调养下痊愈,气息反而因祸得福,更加凝练圆融,隐隐触及了金丹中期的门槛。她抚摸着镇魔琴弦,若有所思。
谭小枚的狐火恢复了往日的灵动,甚至颜色似乎更加纯净了一分,显然在对抗魔烟侵蚀的过程中,本源也得到了淬炼。
陆无涯剑身上的印痕也终于彻底消失,无涯剑光清冷如水。
“我们恢复得七七八八,该动身了。”第四日清晨,陆无涯率先起身,打破了洞内的宁静。他感知到洞口预警禁制在昨夜曾被一道不弱的神识试探性地触碰过。
众人皆无异议。收拾停当,林晓雪撤去禁制。
晨光熹微,山涧雾气弥漫。四人刚走出石洞不远,在前方探路的谭小枚轻“咦”一声,小巧的鼻子微微抽动。
“怎么了,小枚?”林晓雪问道。
“有股很奇怪的寒气…还有…一丝极淡的、被封住的魔气!”谭小枚指向山涧更深处的方向,那里雾气更浓,隐约可见嶙峋的怪石,“就在那边,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强行镇住了源头,但封印似乎…不太稳固?”
青丘狐族对气息的感应天赋,此刻显露无疑。连陆无涯和刘玄都未曾察觉那被重重封锁的微弱魔气波动。
刘玄眉头一皱,与陆无涯对视一眼。刚摆脱一个魔尊,难道又撞上了邪祟?
“小心为上,过去看看。”刘玄沉声道。饮血剑胚在气海中微微震颤,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四人收敛气息,在谭小枚的指引下,拨开茂密的藤蔓和湿滑的苔藓,向山涧深处潜行。越往里走,温度越低,岩壁上甚至开始凝结出白色的冰霜。那股被封镇的、阴冷死寂的魔气,也越发清晰起来,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邪异。
终于,在绕过一块巨大的、形如鬼爪的黑色山岩后,眼前出现一片不大的冰封空地。
空地中央,摆放着一具通体由深蓝色、半透明玄冰雕琢成的——冰棺!
冰棺长约七尺,宽三尺,棺盖紧闭。棺身之上,铭刻着无数细密繁复的银色符文,这些符文如同活物般缓缓流转,散发出强大的封印之力,正是这封印隔绝了大部分气息,也制造了这片冰封区域。然而,此刻靠近观察,却能发现一些符文的光芒显得有些暗淡,流转也出现了凝滞,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灰白色、带着浓郁死寂腐朽气息的魔气,正如同活物般从棺盖的细微缝隙中顽强地渗透出来!魔气触碰到地面的冰霜,立刻发出“滋滋”的声响,冰霜迅速变得灰败、腐朽。
冰棺四周的地面,散落着几具早已腐朽不堪、只剩下森森白骨的尸骸。尸骸的姿态扭曲,似乎在临死前经历了极度的痛苦和挣扎,骸骨上同样残留着与棺中泄露魔气同源的灰败色泽。
“冰魄玄棺!而且是以‘镇邪银符’加持的顶级封印!”林晓雪失声低呼,重瞳中银芒急闪,死死盯着棺身上的符文,“这棺中镇压的,绝非寻常魔物!看这符文流转迟滞,棺盖渗魔,封印之力正在急速衰退!”
“好可怕的死寂之气…比那蚀骨老鬼还要纯粹!”谭小枚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往刘玄身边靠了靠,掌心的狐火跃动得有些不安。
陆无涯手按剑柄,脸色凝重如铁:“此地过余古怪!这封印随时可能崩溃,里面的东西一旦出来…”
话音未落——
“咚!”
一声沉闷到至极、如同巨大心脏搏动的音律,从冰棺内部传出!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穿透神魂的邪异力量,震得四人气血一阵翻涌。
紧接着!
“咔…嚓…”
一道清晰的裂痕,突兀地出现在深蓝色的玄冰棺盖之上!那裂痕迅速蔓延,如同蛛网!棺盖缝隙中泄露出的灰白魔气骤然变得浓郁十倍,如同毒蛇般狂涌而出,将冰棺周围数丈的地面侵蚀得一片死寂灰败!一股冰冷、暴虐、充满了无尽怨恨与腐朽的恐怖意志,如同无形的潮水,猛地席卷开来!
“不好!”刘玄瞳孔骤缩,厉喝出声。气海深处,沉寂的饮血剑胚发出兴奋而危险的嗡鸣,青木雷火透体而出,在他周身形成一层青金色的护体光焰!
冰棺镇邪魄,封印将破,大凶之物,即将现世!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