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2章:异香惑心

换源:

  夜色如墨,将驿站废墟的断壁残垣吞噬得只剩下模糊轮廓方。冰火聚气丹成的异香尚未完全散去,与空气中残留的血煞戾气混合,形成一种诡异而紧张的氛围。

“这穷酸书生,打不过就跑,还放狠话,真是玷污了书生的名称!”谭小枚撇撇嘴,墨玉控火鼎虚影敛入体内,指尖金红火焰跳跃不定,显然是余怒没消。

林晓雪声音清冷:“血遁诡邪,其师枯骨恐已感知此地变故。前路恐怕是凶多吉少。”她看向刘玄,眸中带着询问,“刘玄哥,我们是否即刻动身?”

刘玄沉吟,摇了摇头:“枯骨老鬼若至,仓促赶路反易被其追踪。方才一战,你二人灵力损耗太重,此刻这废墟反而成了短暂的灯下黑。服丹恢复,方是上策。”他话语沉稳,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力量。

谭小枚眼睛一亮:“表哥说的对!正好试试这新炼的冰火聚气丹!”她对自己这炉丹药颇具信心。

三人寻了一处半塌的石屋残骸,相对而坐。石屋虽破,尚能遮蔽风雨。刘玄屈指一弹,几道微不可察的月华灵光悄无声息地没入周围断墙,布下简单的防护禁制。

谭小枚取出玉瓶,倒出一枚龙眼大小的灵丹。她深吸一口气,将丹药放入口中。

丹丸入口即化,一股精纯的灵力涌向四肢百骸。初时如冰泉流淌,清凉舒爽,洗涤经脉中因催动焚心赤焰残留的燥意;旋即又化作暖融融的热流,温养着耗损的心神与气血。冰与火两种截然不同的药力完美交融,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谭小枚不敢怠慢,立刻手掐印诀,闭目凝神,全力运转浪琴煅体决。周身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充盈饱满,脸颊泛起红润光泽,眉心处隐隐有金红光芒流转,那是青丘火源得到滋养壮大的迹象。体内墨玉鼎亦微微震颤,鼎身上冰蓝与金红纹路愈发鲜活。她停留在淬体九重已有一段时日,此刻在这股强大却温和的药力冲击下,那层坚固的壁垒开始松动,气息不断向上攀升,向着凝气境发起冲击。

林晓雪见状,也服下聚气丹。她对谭小枚的炼丹术亦有信心。丹药化开,精纯药力散入经脉,与她自身的冰魄灵力融合。那冰寒药力非但没有丝毫冲突,反而如同百川归海,被她气海中的冰魄本源贪婪地吸收,使其愈发晶莹剔透,幽蓝光芒大盛。她本就处于凝气三重巅峰,此刻得此助力,周身寒气不由自主地弥漫开来,身下地面凝结出层层冰晶,气息越发凝练精纯,向着更高的层次稳步推进。怀中寒玉盒内的玄冰魄晶亦微微共鸣,散出一丝极淡的古老气息,助她感悟冰魄玄功更深层次的奥妙。

刘玄泥丸宫内,残魂推演着骨棋轨迹、干扰幽冥鬼爪的感悟清晰映照心间。

“神魂之引,轨迹为弦…扰动其波,自溃其势…”残魂的意念带着玄奥的韵味,引导着刘玄的思考。回忆起白皮书生最后那怨毒的血遁,其核心似乎也是一道诡异的神魂印记,试图缠绕于他。心念微动,气海深处月华灵力自发流转,遵循着那刚领悟不久的奇异轨迹微微震荡。

嗡…一丝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自他体内散出。那缕原本缠绕在他灵力边缘、阴冷邪异的气血印记,被这股波动一扫,竟如同被无形的手指拨乱了根基,微微颤动了一下,其上的光芒黯淡了大半,虽未消散,却已变得断断续续,难以形成有效的追踪。

果然有效!这源自莫三更骨棋、经残魂补完、又以月华灵力催动的神魂干扰之法,对付这类阴邪追踪手段竟有奇效。

就在这时,他神色一动,目光扫向西北方向的密林。禁制传来微弱的波动,并非妖兽或邪祟,而是人的气息,正在小心翼翼地朝这边靠拢,速度很慢,似在犹豫。

刘玄气息内敛,如同蛰伏的猎豹,静静观察。

半柱香后,一道瘦小的身影拨开茂密的灌木,踉跄着跌入废墟边缘的月光下。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衣衫褴褛,满面污垢,身带多处擦伤,嘴唇干裂,唯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充满了惊惶与绝望后的一丝倔强。他修为极低,仅有淬体三四重的模样,气息十分虚弱。

少年见废墟中有人,吓得后退一步,险些摔倒,待看清是三个年纪似乎不大、且一人身上还散发着温和纯净的冰蓝光辉(正在修炼的林晓雪)时,眼中的惊恐才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戒备和一丝微不可察的希冀。

“你…你们是什么人?”少年声音沙哑,怀中抱着一个破旧的布包,指节发白。

刘玄目光扫过少年,见他身上并无邪气,反而有股淡淡的药草清香,虽狼狈不堪,眼神尚存清明,不似奸恶之徒,便缓声道:“过路人,在此暂歇。你为何深夜至此荒山?”

少年听到是过路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犹豫片刻,才低声道:“我…我是从前面黑风寨逃出来的…他们…他们不是人!是魔鬼!”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带上了压抑不住的恐惧和哭腔。

“黑风寨?”刘玄眉头微蹙,他记得浪琴山脉附近并无这样一个山寨势力。

“是…是新来的!半个月前突然占了老鸦岭的那伙强人!”少年急切地解释道,仿佛找到了倾诉的对象,“他们抓了好多采药人和平民,逼我们进山挖矿…不,不是矿!是找一种黑色的石头!找不到就打,甚至…甚至…!”

“黑色的石头?”刘玄心中一动,莫非与血煞门有关?

“是…乌黑乌黑的,摸着冰凉,晚上…晚上好像还会自己发出淡淡的幽光…”少年描述着,忽然想起什么,猛地跪下,“求求你们,救救我爷爷!他为了掩护我逃出来,被寨主的人抓回去了!寨主他…他不是人!他修炼邪法,我亲眼看见他…他把一个不听话的人…活活…活活剥皮抽骨,用人油点灯!”少年涕泪横流,显然恐惧到了极点。

而最后那句话,如同惊雷劈入刘玄气海!剥皮抽骨!人油点灯!这与三叔公刘青源遇害现场的惨状何其相似!难道这黑风寨寨主,与枯骨老鬼亦有牵连?或是其门下徒孙?

泥丸宫内,残魂的意念传递出冰冷的杀意与确认的波动——那残忍手段,同出一源!

就在此时,远处密林中忽然传来几声隐约的犬吠和呼叫声,火把的光亮在黑暗中摇曳逼近。

少年脸色惨白如纸:“他们…他们追来了!是寨主的巡巡逻队!领头的黑狗鼻子灵得很!”

刘玄眼中寒光一闪而逝。他看了一眼正是关键时刻的二女,此刻不宜打断。他缓缓站起身,对那少年道:“躲到后面去,不要出声。”

少年连滚爬爬地躲到一处倾倒的石柱后,瑟瑟发抖。

很快,五六个凶神恶煞的壮汉牵着一条獠牙外翻的黑鳞恶狗冲进了废墟。为首的是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修为约莫淬体八重,目光凶戾,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废墟中央、气息平平(刻意收敛)的刘玄,以及他身后石屋内隐约可见的修炼光晕。

刀疤脸嘿嘿一笑,露出满口黄牙:“小子,看见一个十四五岁、抱着包袱的小崽子跑过去了没有?”他身后的黑狗龇着牙,口水直流,发出低沉的呜咽,猩红的眼睛不时瞟向刘玄身后的石屋,似乎对那里精纯的灵力波动更为垂涎。

刘玄面色平静,仿佛没听到他的威胁,只是淡淡问道:“你们是黑风寨的?寨主何在?”

刀疤脸一愣,旋即狞笑:“哟?还知道我们黑风寨?我们寨主神通广大,岂是你这毛头小子能问的?识相的…”

话未说完,他身旁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凑上前,低声道:“头儿,你看那屋里…好像有人在修炼,灵气挺足,怕是肥羊!还有这小子,细皮嫩肉的,寨主最近不是正需要…”

刀疤脸眼睛一亮,贪婪之色不言而喻,大手一挥:“管他看没看见!一并拿了!男女寨主都有赏!兄弟们,上!”

几条汉子嗷嗷叫着扑了上来,那黑狗更是率先化作一道黑影,直扑刘玄咽喉,腥风扑鼻!

刘玄眼中掠过一丝冷嘲。身形微微一晃,如同鬼魅般避开黑狗,右手并指如剑,点在黑狗眉心。

“噗!”一声闷响。那恶狗连哀鸣都未发出,硕大的头颅如同西瓜般爆裂开来,红白之物四溅!无头尸身重重摔在地上,抽搐两下便不动了。

扑上来的几个汉子动作猛地僵住,脸上的狞笑凝固,转为骇然。刀疤脸更是瞳孔骤缩,他根本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

“点…点子扎手!”尖嘴猴腮的汉子尖叫一声,转身就想跑。

刘玄岂容他们走脱?身形如风吹过,指掌间力道吞吐。

“咔嚓!…嘭!”

骨骼碎裂与闷响声接连响起,不过呼吸之间,几名淬体境的汉子尽数倒地毙命,每人皆是被一击碎喉或震断心脉,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唯有那刀疤脸被刘玄刻意留了一命,一脚踹在膝弯,跪倒在地,被一股无形气劲压得动弹不得,满脸都是惊恐和难以置信。

“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刘玄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寒意,“你们寨主,姓甚名谁,修为如何,修炼何种功法?那黑色石头又是何物?说清楚,给你个痛快。”

刀疤脸抖如筛糠,裤裆间一片湿热,结结巴巴道:“饶…饶命!好汉饶命!我说,我全都说!寨主…寨主名叫朱震林,听…听说是从北边逃难来的,具体来历小人不知啊!修为…修为好像是凝气境五、六重,极其厉害!他…他修炼的功法邪门得很,经常要活人练功,最喜欢用…用人的皮囊…”

他似乎想到什么极度恐怖的事情,牙齿打颤:“那…那黑色石头,寨主叫它幽魂石,让我们漫山找,找到有重赏…具体有什么用小人真不知道…只…只知道寨主房间里挂着一张人皮,他…他好像能把炼成的丹药…用…用特殊的人皮包裹起来,说那样药效更好,更能避过…避过什么探查…”语无伦次,显然所知有限,但透露的信息已足够惊人。

人皮裹金丹!避过探查!这邪术闻所未闻!

刘玄心中杀意沸腾,几乎可以肯定这朱震林与枯骨一脉脱不了干系!甚至可能就是枯骨老鬼布置在浪琴山脉、负责收集某种材料(幽魂石)的爪牙!

“寨中还有多少高手?地形如何?”刘玄继续逼问。

“还…还有两个副寨主,都是凝气境二三重的样子…寨子就在老鸦岭背阴面的山谷里,易守难攻…”刀疤脸为了活命,倒豆子般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就在这时,石屋内的灵力波动达到顶峰,随即缓缓平复。谭小枚睁开双眼,眸中精光湛湛,气息赫然已突破至淬体九重巅峰,距离凝气仅一线之隔!林晓雪也随之收功,周身寒气内敛,气息愈发深沉凝练,虽未直接突破,但根基更为雄厚,对冰魄之力的掌控显然更上一层楼。

二女看到外面情形,立刻明白有事发生。

刘玄不再多问,指尖一点,震断刀疤脸心脉。对于这种助纣为虐、残害生灵的匪类,他不会有丝毫手软。

躲在一旁的少年目睹这一切,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但眼中却流露出解恨和期盼的光芒。

“表哥,怎么回事?”谭小枚快步上前。

刘玄将方才之事简要说了一遍,重点提及“人皮裹金丹与幽魂石”。

林晓雪秀眉紧蹙,眸光深寒:“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谭小枚更是气得柳眉倒竖:“用活人练功?人皮裹金丹?这朱震林畜生不如!表哥,我们端了这黑风寨!”

刘玄略作思索,却摇了摇头:“朱震林修为不弱,寨中尚有帮手,强攻并非上策。况且…”他目光扫向沅水郡方向,“枯骨老鬼和白皮书生的威胁迫在眉睫,家族之事更为紧要。”

他话锋一转,看向那瑟瑟发抖却满眼期盼的少年:“不过,此事既然遇上,便不能不管。黑风寨距此不远,其恶行滔天,若任其发展,恐成祸患。我们或许可…”

话音未落,泥丸宫内残魂的意念传来;“西南方向,一股阴冷、熟悉且更加强大的气息,正以惊人的速度逼近!其目标,正是此地!”

是白皮书生的同门?还是枯骨老鬼派来的追杀者?

刘玄脸色微变,他看向那少年,“你跟我们一起走,先离开这里再说!”

少年连忙点头。

刘玄袖袍一卷,一股柔和力道裹住少年。三人对视一眼,身形掠起,化作三道流光,朝着与那阴冷气息来源相反的方向,即沅水郡的大致方位,疾驰而去。

几乎在他们离开后不到十息,一道裹挟着浓郁死气的灰影落在这片废墟的空地上。来人身披灰色斗篷,面容干枯,眼眶中跳动着两簇幽绿的魂火,周身散发出的威压远超白皮书生,赫然达到了凝气境七八重的层次!

他冰冷的目光扫过满地尸体和死去的黑狗,又望向刘玄等人离去的方向,干瘪的嘴角扯出一个残忍的弧度,喉咙里发出噶噶的笑声:“兔崽子,跑得倒快。杀了白皮书生那废物,又沾了黑风寨的因果…小子,你身上的印记虽淡,却逃不出我这搜魂引的感应…看你能逃往何处!”

灰影一闪,再度腾空,循着那断断续续的微弱印记,不紧不慢地追了下去。其速度,竟比刘玄三人全力飞掠还要快上一线!

夜空中,一场追杀与逃亡已然展开。而黑风寨与那人皮裹金丹的邪术,如同另一条毒蛇,藏于黑暗,等待着露出獠牙的时机。前有郡城风波,后有追兵强敌,浪琴山脉的杀劫,愈发浓烈。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