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7章:夜鸮传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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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煞老祖那包含贪婪与恶意的狞笑,如同粘稠的血浆,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山风呜咽着穿过嶙峋的黑色怪石,卷起地上枯萎的花瓣和苏步七破碎的暗红羽毛,更添几分肃杀与凄惶。

谭小枚小心地扶着林晓雪微凉的手臂,感受着她体内冰魄灵力前所未有的虚弱。方才强行催动七弦镇魔音镇压苏步七的骨琴魔音,几乎透支了她的心神与本源。此刻,林晓雪清冷的容颜苍白如纸,连呼吸都带着细微的颤抖,周身流转的淡蓝色冰魄灵力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似乎随时都会熄灭。谭小枚左臂的赤金灵纹闪烁着温润的光芒,吸纳着空气中稀薄的月华之力,转化为一股股温和的生机,小心翼翼地渡入林晓雪的体内,试图滋养她枯竭的气海与冰脉。然而,杯水车薪。

“雪儿,凝神。”刘玄的声音低沉而稳重,带着关切。目光扫过林晓雪,落在她紧蹙的眉心上,旋即,他转向血峰之巅,那翻涌不息的血色云雾,眼神锐利如刀锋,仿佛要穿透那重重污秽,直视其后的恐怖存在。

陆无涯持剑而立,刚刚突破金丹中期的气息尚未完全内敛,青锋剑上缠绕的苍白电芒如同鸦羽边缘凝结的寒霜,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沉静而致命。感受血峰传来的压迫感,那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威胁。“血煞老魔投鼠忌器,其圣子又在紧要关头,暂时不会亲身降临,但这污秽血煞之气弥漫四野,久留必伤根基。需尽快寻一处清净之地,让晓雪恢复。”

刘玄颔首,目光掠过地上苏步七的尸体,最终定格在剑冢深处那些古老巨石上残留的剑痕。方才陆无涯突破时,这些剑痕曾与他的劫雷剑意共鸣。“剑冢深处,剑气纵横,劫雷余韵未散,血煞邪气难以侵蚀,应可暂避锋芒。”他当机立断,“走!”

刘玄与陆无涯一前一后护卫,谭小枚搀扶着林晓雪,向剑冢深处走去。越往里走,空气中弥漫的污秽血煞之气,被一股无形的锋锐之意驱散、净化了许多。嶙峋的黑石间,一道道或深或浅、形态各异的古老剑痕散发着微弱却坚韧的意志,历经岁月沧桑,残留着当年主人斩妖除魔的凛然正气与不屈的锋芒,与陆无涯身上那股新生的、缠绕苍白电芒的青色剑意相互呼应。

不知走了多久,他们在一处背靠黑色断崖、前方有几块天然屏风般巨石的凹陷处停下。此处地势相对隐蔽,剑意残留也颇为浓郁,形成了一片小小的净土。空气中弥漫着劫雷湮灭后的淡淡焦灼气息和精纯的金属锐气,令人精神振奋。

林晓雪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翻在地,,旋即盘膝而坐,双手置于膝上,不忘还捏了个法印。淡蓝色的冰魄灵力艰难地从她体内溢出,在身周形成一层薄薄的冰雾,汲取着此地相对清冽的天地灵气。她秀眉紧锁,每一次灵力运转都显得异常滞涩,显然心神损耗极重,恢复绝非朝夕。

“表哥,晓雪姐的冰魄本源似乎伤到了…”谭小枚看着林晓雪苍白的面容,声音带着浓浓的忧虑和自责。

刘玄蹲下身,伸出右手,掌心贴在林晓雪后背的灵台穴附近。气海之中,月华灵液中的血色莲花微微一颤,悄然运转。周遭空间里残余的稀薄血煞邪气,如同受到无形漩涡的牵引,缓缓地汇聚而来,没入刘玄的掌心。血莲光芒流转,贪婪地将这些污秽之力吞噬、分解、转化,剔除其邪异本质,炼化出最为精纯的生命本源与冰寒灵气。一股温润平和、如同初春融雪溪流般的精纯能量,混合着淡淡的月华清辉,渡入林晓雪枯竭的经脉与气海之中。

林晓雪身躯微不可察地一颤,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那微弱如烛火的冰魄灵力仿佛得到甘霖的滋养,流转的速度也加快了一丝,冰雾凝实了不少。她闭着眼,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并未言语,但周身那股令人心痛的虚弱感,总算止住了继续恶化的趋势。

“她的冰魄体与心神消耗过重,非一日之功,只能慢慢温养。”刘玄收回手,对谭小枚低声道,“表妹,你在此守护,若有异动,立即报信。”

“嗯!”谭小枚用力点头,左臂赤金灵纹的光芒稳定下来,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刘玄又看向陆无涯。这位刚突破的青岚剑修,正盘膝坐在不远处的黑色巨石旁。他双目紧闭,青锋剑横置于身旁,剑身嗡鸣,丝丝缕缕缠绕苍白电芒的青色剑气自发地缭绕周身,如同一个不断收缩膨胀的剑茧。他的脸色时青时白,气息虽然雄浑磅礴,远超金丹初期之时,却显得有些起伏不定,如同风暴过后的海面,表面看似平息,深处却暗流汹涌,正在竭力梳理稳固那刚获得的全新力量。

刘玄知道,陆无涯在心魔深渊中斩出一剑,破境功成,但心魔的余烬并未熄灭。尤其在那血煞老祖恐怖威压的刺激下,那被强行斩破的执念与悲痛,如同顽固的杂草,很可能在道心尚未完全稳固的缝隙中悄然滋生反扑。此时,正是巩固境界、斩灭妄念的关键时刻。

他走到断崖阴影下的一块平整岩石旁坐下。心念沉入气海,那卷边缘焦黑的血煞引魂谱,出现在他意识之中。入手时那冰凉滑腻、如同活物皮肤的邪异质感再次浮现,残卷上扭曲的污血符文和断续的魔文散发出精纯而污秽的本源气息,引得气海血莲一阵兴奋嗡鸣,传递出强烈的吞噬渴望。

“阴冥外道…操控魂魄、以音律为引、滋养邪魔胎体…”残魂苍老而凝重的声音在刘玄识海深处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如同拂去尘埃般清晰勾勒着这邪法的核心脉络,“此乃血煞引魂谱残篇,虽不全,却已窥得几分阴冥炼魂邪术的歹毒门径。其核心,在于引魂之音与血煞律动的共鸣。”

残魂的意念如同涓涓细流,将他对这邪卷的理解传递出来。刘玄凝神感知,仿佛“看到”无数扭曲的音符在污秽的血河中沉浮、碰撞,形成一种诡异而充满诱惑力的韵律。这种韵律能引动生灵神魂深处最原始的欲望与恐惧,使之沉沦,更能操控血煞之力,使之如臂使指,爆发出侵蚀、污秽、迟滞的可怕威能。苏步七先前以骨琴催动的魔音,以及血煞老祖那污秽血河蕴含的邪韵律动,皆源于此。

“哼,邪魔外道,专攻人心破绽,操控外力,终究是下乘!”刘玄心中冷笑,杀意翻腾。但他并未因厌恶而丢弃这邪法的研究。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血煞老魔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其圣子出关在即,若能洞悉其法门弱点,哪怕只是皮毛,也是克敌制胜的关键。

他沉下心神,以月华灵力为引,小心翼翼地模拟着残魂传递过来的几个核心邪音律动的片段。并非要真正施展,而是试图理解其内在的波动规则,寻找其韵律的节点与可能的破绽。指尖无意识地随着识海中的推演,在冰冷的岩石上轻轻划动,无声无息,却牵引着周遭稀薄的灵气。

就在刘玄沉浸于邪法推演之时,另一边,陆无涯的巩固也到了紧要关头。

身旁青锋剑低鸣渐急,缭绕周身的剑气电芒也闪烁得越发急促。他眉头紧锁,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识海之中,并非劫雷剑意煌煌照耀的清明世界,而是一片混沌的战场。

刚被心剑斩破的血色炼狱幻象虽已消散,但那些同门染血的残肢断臂、师兄爬行拖出的血痕、师姐滚落脚边空洞映着火焰的头颅…这些被他深埋心底、日夜煎熬的碎片并未彻底湮灭。如同被斩断根系的毒藤,在劫雷剑意与金丹中期磅礴力量冲击道心壁垒的震荡缝隙里,化为更加细微、顽固的黑色丝线,无声无息地缠绕上来,试图侵蚀他新生的剑意!

陆无涯的道心在震颤。突破的力量在体内奔腾冲撞,金丹壁垒破碎后新生的境界尚未圆融稳固,这股源自内心的妄念侵蚀,比之前宏大的心魔幻象还要凶险难防!青锋剑的嗡鸣带上了几分躁动,缭绕的剑气电芒也变得有些紊乱,如同风中乱舞的鸦羽,失去了那份沉静的锋芒。

“陆大哥的气息…不稳!”守护在林晓雪身边的谭小枚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异常,紧张地低呼出声。

刘玄从邪卷的推演中惊醒,目光如电,他看出了症状的所在——破境后的力量反冲,引动了心魔余烬化作的妄念之毒!这正是巩固境界最凶险的一关,稍有不慎,轻则境界倒退,重则剑心蒙尘,甚至走火入魔!

他霍然起身,跨到陆无涯身侧数丈之外。没有贸然出手干预,修士破境时外力的干扰往往是雪上加霜。但他识海中,残魂的意念急速流转,与方才推演血煞引魂谱邪韵律动的感悟相互结合!

“引魂之音…控其波…乱其律…”刘玄眼中寒光一闪,并指如剑,心神沉入方才推演出的那几个邪音律动的反噬节点!

他对着陆无涯的方向,以神念为弦,模拟出一道极其微弱、扭曲、充满了错乱与反噬之意的无形律动!这律动微弱得如同蚊蚋振翅,精准地指向那些缠绕陆无涯剑意核心的妄念毒刺!

嗡…嗤…

微不可闻的奇异震荡,如同投入滚油的一滴水。陆无涯识海之中,那些正疯狂滋长、侵蚀剑意的黑色妄念丝线,被这突如其来的、充满错乱反噬意味的律动猛地一刺!

如同被无形的钢针狠狠扎中,那些妄念剧烈地扭曲、痉挛!它们本就是陆无涯内心悲痛自责所化的脆弱执念,此刻受到同源的邪法、却充满反噬破坏力的律动干扰,其内部本就不稳定的结构出现了剧烈的冲突和崩坏!

“呃啊!”陆无涯闷哼一声,身躯剧震。就在这剧震之中,他紧闭的双目豁然睁开!瞳孔深处,那被妄念缠绕而略显迷茫的剑意,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清明与锐利!

“惊鹤破妄!斩!!”一声低沉的厉喝从他喉间迸发,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

青锋剑冲天而起!缭绕陆无涯周身的紊乱剑气与苍白电芒向内一缩,凝聚于剑身!一道青色的剑罡煌煌升起!剑意孤高、凌厉,带着劫灭之后的沉静与肃杀,如同鸦羽覆霜,寒光凛冽!

这心剑之光,对着识海深处,对着那些被邪韵律动干扰而显出破绽的妄念毒刺,悍然斩落!

嗤嗤嗤——!

无声的识海交锋。心剑所过之处,黑色的妄念如同阳光下的冰雪,纷纷断裂、消融!那些怨毒的低语戛然而止!最后一点纠缠的阴影,在那缠绕苍白电芒的剑锋之下化为乌有!

陆无涯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气息如同退潮般平稳、沉凝下来。周身鼓荡的灵力彻底内敛,金丹中期的境界终于圆融稳固。青锋剑落下,重新横于膝上,剑身光华内蕴,唯有剑锋边缘那细微的苍白电芒,如同鸦羽上凝结的寒霜,昭示着其经历过劫灭淬炼的崭新锋芒。

他抬头看向刘玄,眼神清澈如洗,再无半分郁结与迷茫,只剩下历经劫波后的沉淀与纯粹的锐利。他郑重地朝刘玄抱拳,一切感激尽在不言中:“多谢!”

刘玄微微颔首,心中也松了口气。方才灵光一闪,借邪法反噬之理破妄念之毒,亦是兵行险着。他正欲开口,忽然——

“呜——嗷——!”

一声沉闷、压抑、仿佛来自九幽地狱最底层的痛苦咆哮,陡然从血峰之巅那翻腾的血色云雾深处炸响!这声音并非针对他们,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穿透力,刹那席卷了整个剑冢!空气猛地一沉,弥漫的污秽血煞之气浓度暴涨,如同粘稠的血浆翻滚!脚下的大地传来隐隐的震动,剑冢中那些残留的古老剑痕齐齐发出悲鸣般的震颤!

刘玄、陆无涯、谭小枚,甚至正在艰难调息的林晓雪,都猛地抬头望向血峰!

只见巨大魔心搏动的血色云雾,此刻剧烈地翻滚、收缩!浓稠的血光从云层深处透射而来,映照得半边天空一片暗红!一股比血煞老祖还要阴冷、纯粹、带着无尽贪婪与新生凶戾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正在那血云深处缓缓苏醒!

血煞圣子…功成在即!

翻涌的血云深处,仿佛睁开了一只无形的、充满无尽饥渴的魔眼,贪婪地锁定了剑冢中那几道鲜活的气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