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逸跟着队伍出发前，赵虎站在帐篷外抽了根烟。他望着沈逸背影消失的方向，心里像被什么硌了一下，不太舒服。
李岩那番话其实他也想过，不止一次。医疗兵上一线？说得好听是勇敢，说得难听就是添乱。战场上子弹不长眼，医生不是战士，能救人没错，但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问题。
可今晚那一幕让他动摇了。沈逸没说什么狠话，也没跟谁争，只是站出来，一句话一句应答，稳得像块铁。
赵虎把烟头踩灭，转身回到帐篷里，开始检查自己的装备。弹夹、匕首、夜视仪、信号器……一件件过手，动作熟练得像是已经重复了几百次。
“你真打算带他去？”李岩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赵虎看了他一眼，“他已经通过选拔。”
“那是演习。”李岩冷笑，“现在是真打仗，不是玩命。”
“他不是来玩命的，他是来救人的。”赵虎语气平静，却带着点不容置疑的味道。
李岩皱眉，“你什么时候也开始信这套了？”
赵虎没回答，低头继续整理背包里的绷带和止血粉。他的手指在那些熟悉的物品上停留了一瞬，忽然想起三年前那次任务——当时他们小队五人深入敌后，回来的时候只剩三个。那时候没有随行医疗兵，受伤的兄弟硬撑着撤退，最后因为失血过多……
他闭了闭眼，那段画面太清晰了，甚至还能听见那个人在临终前低声喊疼的声音。
“我不是不信医生。”他缓缓开口，“是我亲眼见过，没有医生会是什么样子。”
李岩愣了一下，没再说话。
赵虎抬起头，看着他：“你说他不行，是因为你觉得他不够强。可我想的是，如果当初有个人能在我们身边，是不是就不会有人死了？”
帐篷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外面风吹动帆布的声音。
“你是队长吗？”李岩问。
“我不是。”赵虎摇头，“但我是战友。”
李岩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出去。
赵虎坐回床边，手里还握着一瓶止血喷雾。他忽然想起沈逸昨晚整理药剂时的样子，那双手很稳，眼神也很沉。他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医生，但他很少见到一个医生能把自己当成战士。
“我来‘狼牙’，不是为了躲在后面看你们拼命。”这句话在他脑子里回荡了好几次。
赵虎起身走到储物架前，翻找备用电池和通讯模块。突然，他注意到角落里有个黑色箱子，箱盖没关紧，露出一角金属光泽。
他蹲下身，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套便携式急救设备，还有几支标注不清的针剂，瓶身上印着一串陌生编号。
“这是……”赵虎皱起眉头。
他伸手拿起一支针剂，对着灯光仔细看标签，上面写着“E-17”，字迹潦草，像是临时标记的。
这东西他没见过，也不属于常规医疗物资清单。他记得之前训练时，医疗队用的都是标准配置，这种不明来源的药品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他正想拿去找沈逸问问，门口却传来脚步声。
“你在干嘛？”罗铮的声音响起。
赵虎抬头，把手里的针剂藏到身后，“没什么，收拾装备。”
罗铮扫了他一眼，没多问，径直走到架子前取走一份地图。
“任务简报已经发下去了，十点准时出发。”他说完就要走。
“队长。”赵虎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沈逸……他真的没问题吗？”
罗铮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一眼，“你担心他？”
“我只是……不太确定他能不能应付真正的战场。”赵虎实话实说。
罗铮沉默片刻，低声道：“他比你想的更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说完，他转身离开。
赵虎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那支针剂。他低头看着瓶子上的编号，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像是某种不安正在慢慢爬上来。
他决定找个机会，好好跟沈逸谈谈。
第二天清晨，小队集合进行最后一次物资清点。赵虎负责核对药品和器械，他特意留意了沈逸的医疗包，果然又发现了几支“E-17”。
他趁着别人不注意，悄悄拉住沈逸的手腕，“这药是什么？”
沈逸愣了一下，随即淡淡一笑，“实验性药物，紧急情况下可以用。”
“实验性的你也敢带？”赵虎皱眉。
“它救过人。”沈逸语气平静，“而且，我需要它。”
赵虎盯着他看了几秒，“你知道这次任务有多危险。”
“我知道。”沈逸点头，“所以我才要带上它。”
赵虎张了张嘴，最终没再说什么。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已经不再质疑沈逸能不能上战场，而是在担心他会不会出事。
“如果你非要去……”赵虎低声说，“那你至少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别让我后悔让你上。”
沈逸看着他，眼神认真，“我不会。”
赵虎点点头，松开手。
两人并肩走向集结区，阳光透过晨雾洒在训练场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
“你以前是不是也遇到过那种情况？”赵虎忽然问。
“哪种？”
“就是……明明能救一个人，结果却来不及。”
沈逸沉默了几秒，轻轻点头，“有过。”
赵虎深吸一口气，“那以后别让那样的事发生在我面前。”
沈逸转头看他，“我不会。”
赵虎嘴角扯了扯，难得露出一丝笑意，“你这家伙，还挺靠谱。”
沈逸笑了笑，“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远处，罗铮已经站在车旁等待，神情一如既往地冷峻。赵虎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一直对沈逸冷脸相待的男人，似乎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接受着他。
他不知道这种感觉对不对，但他知道，有些改变，已经在悄然发生。
太阳完全升起时，车辆轰鸣声划破寂静，任务正式进入倒计时。
赵虎坐进车厢，靠在角落，看着沈逸在对面整理医疗包。那双修长的手指灵巧地将药剂分类，动作熟练得不像新手。
他忽然想起自己刚入队时，也曾怀疑过每一个新加入的人。可现在，他开始相信，有些人，天生就属于这片战场。
“赵虎。”沈逸忽然抬头，“等任务结束，咱们喝一杯？”
赵虎挑眉，“你还会喝酒？”
“不会。”沈逸笑得有点无奈，“但我可以学。”
赵虎咧嘴一笑，“行啊，我教你。”
车子启动，扬起一片尘土。
风从窗外灌进来，吹乱了赵虎的头发，也吹散了他心中最后一丝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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