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摩云十三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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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降临,安俊拿天眼在黑石山搜寻了一番,在一道小山岗上找到正在打坐练气的清风,看他神态自若的样子,心里暗赞师弟这次来师门历练,心智真是成长不少。

直到此时,他对自己突破到清灵境,依然心有不真实感,徘徊良久不舍离去,只是此地机缘已尽,该当换个地方碰碰运气,顺带去沟里清洗一下黏糊糊的身子。

刚要催动内气飘飞而去,忽然识海里传入一个意念,“小娃娃,且慢,陪老衲聊聊,不耽搁你去寻找机缘。”

安俊回头拿心识打量,但见星光下身后几丈远处立着两道虚淡的影子,古旧的僧袍裹着一高一矮两个瘦削的身子,瘦长的脸上颧骨高耸,面皮下垂,须发皆白,原来是两道魂魄,显然圆寂前已老迈至极,“哦,两位佛门大能,可是本门尊长?”

那矮个虚影颔首道:“老衲达松,我师徒正是本门四代、五代掌门。看你面容,像极了老衲一位故人,你可是隐世江家后裔?”

安俊闻言有些出乎意外,“小辈正是姓江,祖父曾是隐世江家长房长子,只是他年轻时便出走家门,我们现在也算不上隐世江家人了。”

达松掌门心里暗叹,不想隐私江家的长房长孙成了本门的弟子,也不知隐世江家而今如何了。“果然是故人江淮北之后,今天你我相遇就是缘分,老衲便将我所创的剑法摩云十三式传给你吧,也好了却老衲与你江家的一段因果。”

原来,达松掌门年轻时曾去西岐法门寺挂单修行,一日出来化缘,在扶风街头碰上当地恶霸申公豹强行向店铺摊派自家老爷子生辰份子遭拒,竟然指挥手下行凶,打伤多名店铺老板,引得街上行人纷纷躲避。

恰时却听一声爆喝,但见一束发少年,面庞圆润、身体壮硕,“呔,兀那汉子,你如此欺压百姓、横行乡里,今日让我见了,必要铲除你这扶风一霸,看招。”说着上前一掌便向申公豹前胸拍去。

那申公豹身材魁梧,宛如铁塔一般立在少年眼前,闻言嘿嘿冷笑,一脸的横肉乱颤,“小子,毛都没长齐,也敢来管你大爷的闲事。”见来掌威势惊人,掌法更是不俗,心里顿生惕意,全力运气挥掌迎向来掌。

刹时,两掌相碰发出轰隆一声巨响,二人各退了一步,随即拳来掌往斗在一起。只是那少年虽然修为已是地极境下阶境界,到底年幼真气有限,而这恶霸却与他同等修为,又正值盛年,真气雄浑至极,不及盏茶功夫少年已是守多攻少,眼看就要落败。

达松在旁边看了多时,对少年早生好感,担心他遭那申公豹毒手,立刻上前劝阻,“阿弥陀佛,施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就罢手吧。”

“你个番僧,也敢来管你爷爷的闲事,今天要你二人在这里栽个筋斗。”随即一拳向达松轰了过去,达松修为显然高了他不少,不一会儿他便中了两招,险些栽倒在地。

申公豹大怒,但见他一招手向着一干手下吩咐道:“大家一起上,定要两个小崽子交代在这里。”

那少年见几个泼皮冲上来,立刻迎了上去。他得达松相助,早已缓过气来,真气也恢复了七七八八,“你几个小喽啰也敢助纣为孽,也不自个掂量掂量。”立刻拳脚相加,瞬间众歹人便躺倒满地,哀嚎一片。

那边申公豹此时再中一拳,承受不住立刻摔倒在地,见自己几个兄弟也是不堪一击,心知今日绝讨不了好去,立刻跪倒在地,“两位大侠,小人以后再也不敢欺压邻里乡亲了。望两位大侠网开一面,饶过小人这一回。”

达松见他做事阴狠,绝非善类,此后难免还要为祸乡里,“阿弥陀佛,你还是去做个普通人吧,善哉善哉。”说罢手指直向他小腹点去,瞬间破了他的丹田。但听他一声惨呼,栽倒在地,脸上惨白异常。

少年见达松身裹红色僧袍,手托钵盂,便知他是吐蕃游方僧侣,出来化缘,忙上前双手合十躬身施礼:“阿弥陀佛,多谢师父援手,小可乃西蜀五甲山江淮北,敢问师父在哪座庙挂单?小可好去给佛祖上炷香,随喜一些功德。”

达松闻听五甲山江家,心里一惊,忙上前双手合十口宣佛号:“阿弥陀佛,原来是隐世江家的少家主,好生仰慕,贫僧达松正在法门寺挂单,江檀越有此善心,必得佛祖庇佑。”

翌晨,江淮北早早便去法门寺,上了香,随喜了功德,然后径直去寻那达松和尚。此时上午的功课已经结束,几经打听最后才在他的僧舍找到他,原来正在床上跏趺修行。

江淮北双手合十施礼,“阿弥陀佛,达松师父,小可来访唐突得很,打扰你修行了。”

达松突然见他出现门外也很是意外,“阿弥陀佛,江檀越客气了,江檀越身份尊贵,能折节下交倒是贫僧之幸。”

江淮北本是生性落拓不羁之人,只是家族门风森严,加之身为少家主,当为同辈表率,所以,本性收敛了许多,但是豪放的性情终究难以泯灭,“阿弥陀佛,达松师父何必在乎世俗虚礼,今日寻来便求聆听您宣扬佛法大道。”

尽管达松受了许多清规戒律的束缚,只是他正值盛年,血气方刚,听江淮北说得直白,也不矫情,“阿弥陀佛,江檀越这般说,那便听你吩咐。”

说罢便延请江淮北入室一叙,“贫僧新得滇地好友所赠上好白茶,这便泡出来咱们边品边聊。”说罢取出一柄青幽的老陶壶和两只茶盏便开始泡茶。

江淮北见此很是吃惊,这套茶具显非寻常之物,他又是随行携带,这达松必是出身高贵,方才能有此物,也才有此等嗜好。

他在一张木椅上坐好,略略打量一番,却是一间镇了地板的宽敞屋子,里面床柜桌椅齐楚,收拾得更是整洁异常。“如此便叨扰达松师父了。”

达松到底是个僧侣,做人行事还是稳重,“阿弥陀佛,江檀越信奉我佛倒是意外,只是贫僧对佛法大道参悟尚浅,倒还不敢宣扬佛法,只有些浅薄的心得而已。

“修行一途,便要获得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佛家追求的超脱与放下,即放下执着,无拘无束,达到内心的自在和平静。”

达松八岁出家,修行近二十年,着实在佛法大道上已有小成,此时细细道来,倒让江淮北获益匪浅,“阿弥陀佛,听达松师父阐释佛法,让小可照明智慧,摆脱执着,内心已然无碍。”

江淮北在西岐盘桓数日,日日去寺里向达松请教佛理,倒是让他心性沉肃了许多,心识更加强大,与他结下了不解之缘,后来他当了家主,还去了吐蕃拜访于他,当时达松也做了掌门。

却说摩云十三式,乃是达松证道之后在旷野禅修时参悟高原流云所创的剑法,以他对俱舍、唯识和净土法门的明悟,禅入剑式,内心无有所住,自由无碍,让剑法禅意充盈,剑在机先。

达松一边将剑诀以意念投入他的识海,一边演练起来,但见他以掌为剑,点劈刺撩,一招一式,静中生动,动中守静,倒不见浩瀚剑势,安俊却感受到无边无际的森然剑意。

安俊打开天眼和心识,全神贯注体悟达松祖师招式的变化,所幸他对禅宗的旨要早已知之甚详,达松演练完,他对剑法倒掌握了个大概,随即一招一式习练起来。

先前,他在姬家尝得五长老授他风杳剑法,以姬家新赠的爻剑施展出来,破空之声不绝,声势惊人至极,让他心旌摇荡,眼界大开。

这时习练摩云十三式剑法,禅入剑式,虽不见浩大的声势,内气却磅礴运行,隐而不发的威力更是强大了不止数倍。

达松潜心感受他每一招每一式灌注内气的细微变化,万料不及他初一习练,竟是招式连绵,内气相呼,深蕴禅意,心道他这般卓绝的修练天赋绝不输于江淮北,更是对隐世江家千百年来不衰的血脉传承震惊莫名。

原来达松为了维持已然衰弱不堪的魂魄,演练时并没有催动魂力,也没有对内气配合细说一回,可是安俊对他所创的高深剑法却明悟得如此彻底,当然让他大感意外。

须臾,安俊习练完毕,那个高大的虚影一张瘦长的脸上忽然露出憨憨笑意,“娃娃,不想你天赋如此妖孽,必让你的先祖含笑九泉了……,哈哈哈,师父终于了结今生的一场因果,真是可喜可贺。”话音刚落,两道虚影瞬间消失当场。

安俊闻言怔神良久,只是斯人已杳,满心的疑惑也无从问起。这场机缘能够了结先辈的一场因果也是好事,便不去纠结了。只是刚才来到,就突破了修为境界,又得了一顶斗笠和一套剑法,这机缘也是太大了一些,让他难以释怀。

忽然,冈波仁热圣山麓下金光闪烁,照亮这片天地,金黄僧袍在黑石山的映衬下格外惹眼,但见漫山遍野人影幢幢,正是众弟子在寻那机缘。

恰时一缕意念钻入安俊识海,丹童瞬间起身,翘首望向黑石山的东边,安俊更是感受到远处魂魄的波动,随即御气而起,向着它飘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