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河道相思照双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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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戏台下方是熙熙攘攘的人群。人群中,男子挥着折扇听戏子婉转道来。

一曲闭了,紧接着说书人搭台上架。

一拍桌案,道:若说当今盛世,隔岸观火最为上策。且论朝堂重臣,哪一个不是鸡鸣狗盗?

台下人听到此,是大赞:“好!说的好!”

说书人一拍案板,蜂拥人群马上安静。

他道:“苦我等百姓受祟受灾,饥荒不断。纵有一太子钟灵毓秀,却难当我除祟安民。可叹,可叹呐。”

到了这回,台下却不是赞同,皆是叹息。

“满朝就太子是个好的,可是有什么用。”

“是啊,纵他是太子,也救不了人,除不了祟。”

“也别这么说,太子殿下也是尽力而为。这祟恐是天神下凡才能根除。”

同时,他们却不知这位太子正在席间。

商易在旁伺候,听到这些想让隋辛离开,开口道:“公子,临出门前商陆托我给他带个小玩意。您看……”

隋辛笑了一声,面色柔和,道:“你们在这也是无事,即出来了便去好好玩玩吧。”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说完几个小厮迫不及待地往人堆外扎。

只剩商易留在原地,劝道:“公子,走吧。”

隋辛却摇摇头,他对这些杂话并不在意。倒是很想听听百姓们的怨声,道:“去吧,我再坐会儿。”

商易颔首,他可是不想听。转身就要走,身后隋辛嘱咐道:“慢着,仔细别喝多了酒,暴露身份。”

商易道了声:“是。”

台子上,说书人还在述着:“七月初七乃上上佳节。花灯可照万福,仙子可听百愿。我等在今日祈悯上苍,求天神庇佑,才是好啊。”

这不知是哪里传出来的,但众人一听,还是道:“好,好啊。”

“真是如此,今夜我们也去试试。”

有些人却是不相信,问说书人:“这是谁说的?当真灵验?”

说书人笑着捋捋白胡子,道:“尔等不知,我却是晓得。”

“话说三千年前,狐族圣女带着燕氏一族去往城西河边放了千盏明灯,祈愿上苍。佑她们一族除尽邪祟。果不其然,不出一月,这祟便干净了。今朝复生,我等也当效仿圣女才是。”

听完这番,台下众人纷纷起哄道:“若果真如此,不过一盏灯罢了,大家都去试试才好。”

“是啊,真能得神仙庇佑,一盏灯钱又算得了什么?”

这时,一位男子大声问道:“老人家,这放灯可有什么忌讳?”

台上说书人道:“需在未时末刻放当最为灵验。万不可丢了灯,惹得仙子发怒啊。”

罢了,说书人撤了台子,底下又是一阵喧闹。

隋辛坐在椅上,沉了脸色。随后弯起嘴角笑了笑,自道:“如此,我也去放一盏灯。”

起身走向街庙中,如此走着他忽然想起今日在酒楼内碰到的姑娘。

想来十分怪异,他能感觉到那姑娘窥出他的真身。

如此神通不是妖便是仙。

当他想开口问她时,对上她的眼睛,只觉口中再也说不出话来。竟鬼使神差地落荒而逃了。

隋辛百思不得其解,想着便问自己:“这是为何?这是为何?”

想起离开万骷山,走前师傅算的那卦:“此生不可识妖。”

他问师傅:“为何不可?”

师傅却是闭口不答。

隋辛道:“世间所容之下,未尝不可。”

巷边,狐狸边逛边买。路过灯街,眼前晃过一个熟悉的身影。

自道:“太子?”

狐狸逛得差不多了,头次下凡没什么好去处。想着不如跟着他,或许有什么好玩的。

如此一路跟着隋辛,可她算错了。

这位太子也是头次逛花灯,他走了一路什么也不买,最多在摊位上驻足一会儿。

狐狸跟着跟着甚觉无味,转而被不远处灯谜吸引。

桌案前摆满了灯笼,桌子四角用木棍向上延伸。挂着与桌上不同花色的灯盏。

小贩吆喝道:“来,瞧一瞧看一看啦!猜灯谜找有缘人嘞!”

狐狸站在人群末尾,观察道:“满园春色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这该怎么猜,怎样才算猜准了?”

小贩道:“只要说四字,能够应上便可。”

狐狸道:“这么说,没有正确答案喽。”

小贩道:“正是。”

四周游玩的人,纷纷被吸引过来,围成一个大圈。

有的人是对诗感兴趣,有的人是对狐狸的美貌感兴趣。

狐狸思虑良久,嘴里低声重复那句诗。

片刻,与一男子同声道:“独辟蹊径。”

“啪啪啪!”小贩鼓鼓掌,乐呵地递上两盏明灯,道:“恭喜二位。恰好只剩最后两盏相思灯了。”

狐狸接过明灯道了声谢,回头看向身边同样接灯那人。

谁知,那人也正在看她,狐狸愣道:“不会这么巧吧……”

小贩道:“小摊的灯笼送完了,请各位没猜到灯谜客官挪步到弦月阁一睹花魁。”

人群逐渐往弦乐阁拥去,狐狸却还在发愣,一双含情眼直看向隋辛。

隋辛脸红,结巴道:“……姑娘。”

狐狸扬起嘴角,“嘿嘿。”一声转身跑了。

跑了一阵,她扯着新买的手绢,愤愤道:“第一次下界就这么丢人,跟个人还能跟走神了。”

忽然,身后一阵冷风划过。

闻那人气息,不似妖魔。

狐狸凝神走进一个死胡同,后者还跟着,她手中暗暗掐诀。

一瞬,往身后打去,来者没有防备生生接了一掌。

狐狸转身探查来人,谁料竟然是太子!

慌道:“怎么是你?可伤到了?”

隋辛挨了一掌,颤巍巍的扶着墙,从身后拿出一盏灯。

提灯道:“姑娘的灯落下了,在下徒步追不上,只好用法术……”

狐狸一时无地自容,连忙道歉:“殿下,实在是抱歉,小女初来乍到,还以为是贼人跟踪。一时冲动才误伤了殿下。”

那人身形摇摇欲坠,嘴里喃喃道:“无……事……”见他就要倒下,狐狸上前搀着他。

这一掌的力道着实不轻,才刚碰上他的胳膊便昏了过去。

迫于无奈,狐狸将他搭在肩上,缓步走出胡同。千辛万苦找了一处客栈,“请问,还有客房吗?”

店小二一看来人。是一位年轻女子,衣衫不整,肩上扛了一位锦衣男。

问:“姑娘要开几间?”

狐狸道:“一间便够了。”

店小二神色稍转。吆喝道:“好嘞!一间上房!姑娘,请吧。”

狐狸极为艰难地拖着肩上男子,心中犯嘀咕:看着倒也清瘦,怎么比猪还重……

店小二倒是关心:“姑娘,把公子放我背上吧。”

狐狸如释重负:“多谢小哥了。”说罢,朝那小二一笑。

店小二接过隋辛,笑眯眯回道:“不谢,不谢。”

几番转折,终于将他安置到床上。狐狸坐在桌边松了口气,拿起茶水一饮而尽。

随后,上前查看那人伤势,道:“还好,打的偏了些。”狐狸从怀中取出一颗灵丹。

将丹药抛向空中,施法将其打碎成粉雾。传入隋辛受伤处,道:“这样应该可以了。”

约莫片刻,床上男子似有反应。微微睁眼,环顾四周。

狐狸容貌映入眼帘,轻声道:“姑,姑娘?”

正在把玩红缨手串的狐狸“嗯?”了一声,道:“你醒啦,可好些了?实在是对不住,害你受伤了。”

隋辛坐起身子,掀开被角。道:“无事。对了姑娘,那灯……”

狐狸道:“灯?我没拿,落在巷子里了。”

隋辛笑笑,站起身来,身上还是有些疼痛,扶着床幔。狐狸见状,上去扶他:“还是疼吗?”

来人一副十分关切神色,隋辛极为羞愧:“劳姑娘费心,已经不怎么疼了。”

狐狸半信半疑,隋辛道:“我们回去找灯。”

狐狸道:“为何还特地去捡它。”

隋辛道:“姑娘有所不知。这是千年前的习俗,如今想起重新实施罢了。”

狐狸来了兴趣:“可否细说说?”

隋辛点头道:“在下也是听人说,大抵是有天界一位花灯仙子。每到七月初七放灯许愿,甚是灵验。”

狐狸恍然:“原来如此。”她怎的从没听说过,天界还有一位叫花灯的仙子。

隋辛傻笑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姑娘在此等我,我替姑娘去寻灯。”

狐狸才不信这些,拦住他道:“你一定要去?”

隋辛坚定道:“要去。”

狐狸无法,道:“好吧,我们一同前去。”

隋辛笑道:“有劳姑娘。”

二人来到那个小胡同,在角落处找到了两盏相思花灯。只不过,应当是刚刚不小心,这两盏灯有些被损坏了。

隋辛俯身捡起,轻轻拍了拍灯上的灰,道:“脏是脏了些,想来仙子不会怪罪我们。”

看他一副痴相,狐狸道:“殿下,心诚则灵。”

隋辛点头赞同。

狐狸接过一盏灯,挥了挥手,只见两盏灯重新燃起,恢复光彩。

一时间,隋辛愣住。将灯举得高高的,结巴道:“姑,姑娘。这,这,这。”

狐狸被他逗笑,一手拎着裙摆,一手拉着他往河边走,道:“殿下,我们快去找仙子许愿吧。”

隋辛忙应道:“好。”却不知脸上生了几道绯红。

说话间,狐狸停下脚步故作神秘:“殿下,今日之事可不许往外说哦,不然……”为了吓唬隋辛,特意做了个抹脖的手势。

隋辛极为配合,就要起誓:“姑娘放心!在下必定守口如瓶。”

二人皆笑:“哈哈哈哈哈!”

城西河边。双双许完愿,狐狸手绕身后偷偷施法,将花灯移上天空。

刹那间,黑夜中亮起了千百盏各式花灯。宛如莹莹流火,飘向长月中。

有人欢喜,有人惊叹。一时间,传来人们喜悦的嘈杂声。

“快看呐!”

“天呐!当真被那说书的说中了!”

“想来这回,仙子定会下界来助我们清除邪祟!”

…………

狐狸暗笑,心道:“本公主可不是什么仙子。你们家仙子估计还未受封呢。”

转问向身边人:“不知殿下许了什么愿?”

隋辛道:“天下太平,百姓安乐,无祟侵犯。如此便好。”

狐狸声色稍有波动,转而想起二哥的话,笑了笑。心道:“此子确是不凡。”

狐狸道:“殿下真挚,仙子定会聆听殿下所愿。保我凡界祥和。”

隋辛道了声谢:“借姑娘吉言。不知姑娘许了什么?”

狐狸望向天空,盏盏流火盘旋在空,倒映在狐狸眼中,眼波流转,道:“若说我与殿下一样,殿下可信?”

隋辛道:“姑娘说的,在下自是相信。”

狐狸笑道:“天色不早了,殿下快回去吧。”

隋辛不舍此等美景,看向明灯道:“在下唐突,还有一事请教姑娘。”

狐狸道:“殿下但说无妨。”

隋辛道:“还不知姑娘芳名。”

此时,狐狸已走远几步,回眸朝那人笑笑:“我姓燕,名笙笙。殿下,有缘再会!”说罢,似做告别朝那人挥了挥手。

隋辛道:“姑娘……”有缘再会。

别后,隋辛随处找了个离河边稍近的住所安置下来,打算明日再行启程。

城西河道正对面,左斜处正是弦乐阁。

弦乐阁阁楼上,正与人博弈的柳迁朝对桌男人道:“这你都不下去看看,不怕我家小妹被太子抢走了?”

与柳迁对弈的是一位人高马大的美男子,男人脸色微颤,道:“只要她愿意,我不拦她。”

柳迁啧啧称赞,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道:“如此劳心劳力,难道这一世,只求愿意二字?”

男子面不改色,棋局已败,只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