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睛时,村口老槐树的叶子正簌簌地落在我脸上。
公告栏的金漆符文还残留着灼烧的痕迹,空气里漂浮着某种焦糊的甜腥味。
十几个玩家围在村长身边交任务,他们腰间别着崭新的钢鬃野猪獠牙,在阳光下泛着暗红色的血光。
“首杀纪念章啊……”有人把金属徽章抛得叮当作响,“这属性加成够用到十级了。”
我猛地坐起来,后脑勺撞在拴马桩上发出闷响。
视网膜上还残留着昏迷前最后的画面,余悦沾着血的手指,漫天坠落的金色光屑,还有系统提示音里那句没来得及听清的警告。
技能栏里“初级治疗术”的图标灰了大半,经验槽明晃晃地卡在99%的位置。
我对着空气胡乱划拉两下,虚拟界面突然抽搐般闪烁起来,几行乱码从左上角瀑布似的往下淌。
“这不是单刷BOSS的大神吗?”
小李的破锣嗓子刺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故意把獠牙徽章别在领口最显眼的位置,靴子上的钢钉碾过青石板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听说有人逞英雄被系统反噬?现在连治疗术都放不出来?”
我攥住藏在袖口的青铜令牌,昨夜冰凉的触感突然在掌心复苏。
这玩意此刻烫得像块烧红的烙铁,细密的裂纹里渗出幽蓝色流光,顺着指缝爬满整条小臂。
“让开。”
“别急着走啊。”小李用长刀拦住去路,刀柄上缠着的红绸带晃得人眼花,“给大家演示下瞬发二十连击的神技呗?不是说开挂……”
我猛地调动意识海里的系统光球。
这次没有生命力被抽走的虚脱感,反而像捅破了装满滚水的塑料袋,灼痛顺着神经直冲天灵盖。
技能书在虚拟界面里突然自燃,火舌舔过“精准射击”的图标时,我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哟,眼睛都烧红了。”小李退后半步,刀尖却挑衅地挑起我衣摆,“该不会要魔化吧?守卫!这边有人要黑化……”
“吵吵啥呢!”
老张的烟袋锅子精准敲在小李手腕上,火星子溅在青石板缝里滋滋作响。
这个总蹲在铁匠铺门口啃烧饼的中年汉子,此刻像座铁塔似的横在我们中间,粗布衣襟上还沾着打铁溅上的铁屑。
“人家叶兄弟昨儿单挑钢鬃猪王的时候,你小子还躲在复活点数脚毛呢。”老张吐掉嘴里的竹签,铜烟锅在公告栏上磕出当当脆响,“看看世界频道,现在谁不知道夜雨霖铃的ID?”
我盯着技能栏里突然亮起的“伪装术”,幽蓝色数据流正在重组破损的图标。
小李涨红着脸还想说什么,老张突然把烟杆往他领口一插,滚烫的铜锅头贴着他脖颈滑进衣领。
“要论开挂,”老张咧开嘴露出被烟熏黄的牙,“你小子昨天卡BUG刷野狼皮的事儿,需要我给村长背背《玩家守则》第三章不?”
围观人群里传出几声嗤笑。
我看见小李脖子上暴起的青筋,他握刀的手抖得像是得了疟疾,最后狠狠瞪我一眼,转身时差点被自己披风绊个狗啃泥。
老张往我手里塞了个油纸包,还带着体温的芝麻烧饼香气混合着铁锈味:“系统这东西就跟婆娘似的,你越急它越尥蹶子。”他粗糙的拇指在我腕间蓝纹上抹过,那些躁动的流光突然温顺地蛰伏回皮肤之下。
我咬开烧饼的瞬间,尝到了混在芝麻香里极淡的血腥味。
老张背对着我抡起打铁锤,火星四溅中传来他含混的嘟囔:“今晚子时,带着你的令牌来铁匠铺地窖……”小李踉跄的背影消失在驿站拐角时,我捏着烧饼的手指突然不受控地抽搐。
老张烟袋锅里腾起的青雾裹着火星,在公告栏上投下扭曲的暗影,那些尚未干涸的金漆符文突然活过来似的,顺着木纹爬成全新的任务卷轴。
“隐藏任务「锈蚀的荣耀」已触发。”
系统提示音炸响的瞬间,我腕间的蓝纹突然拧成螺旋状。
余悦的鹿皮短靴踏碎水洼的声音就是从这时候响起的,混着铁匠铺风箱呼哧呼哧的喘息,像是有人用银针在耳膜上绣花。
“逞能也要有个限度。”她马尾辫上的青铜铃铛叮咚作响,淬过毒的箭矢在箭囊里撞出清脆的响动。
我抬头时正撞见她收回去的指尖,那抹残留的治愈术白光在她袖口转瞬即逝。
围观人群突然发出惊呼。
公告栏上浮现的青铜甲胄虚影正在剥落锈迹,那些簌簌掉落的铜绿在半空凝成血色小字:寻找遗失在狼嚎谷的将军印信。
奖励栏的位置被浓雾笼罩,唯独经验值后面的三个问号闪着诱人的金光。
老张的打铁锤突然砸在砧板上,火星子溅到我的脚背。
“别被问号晃花了眼。”他铜烟锅敲着任务说明里“组队限定”四个字,铁锈味的吐息喷在我后颈,“独狼可啃不动带刺的肉。”
我装作整理箭袋,余光瞥见余悦正在擦拭她的穿云弩。
这个昨天还骂我“送人头的菜鸡”的女人,此刻把六棱箭矢在指尖转得飞快。
当她的箭尖第三次假装无意地指向任务接取石,我腕间的蓝纹突然暴起寸许流光。
“组队吗?”我甩出邀请时差点咬到舌头,“你拿七成战利品。”
余悦的弩箭擦着我耳廓钉进公告栏,箭尾白羽簌簌颤动。
她伸手拽走我藏在袖口的青铜令牌,指腹摩挲过那些皲裂的纹路:“再加个条件。”铃铛声混着她突然贴近的茉莉香,“任务期间,你的系统日志对我全开放。”
铁匠铺屋檐下的青铜风铃突然齐声轰鸣。
我咽下烧饼最后一口碎渣,咸腥味混着血腥气在喉头翻滚。
老张背对着我们抡锤子的节奏乱了半拍,烧红的铁胚砸进淬火池的刹那,新手村上空炸开二十年来第一场太阳雨。
雨丝穿过余悦的透明伞盖,在她睫毛上凝成细小的光珠。
我望着组队契约里并排的“夜雨霖铃”和“悦来客栈”,突然意识到她的游戏ID早就烙在世界频道的首杀榜上。
昨日她射穿钢鬃猪王眼睛的那支凤尾箭,此刻正在我的箭囊里发烫。
“愣着等系统给你发媳妇呢?”余悦的伞沿压下三寸,遮住我们被雨水浸透的倒影。
她的鹿皮靴踩碎水洼里的任务倒影时,我腕间的蓝纹突然拧成锁链形状,将我们俩的影子牢牢捆在一起。
当我们穿过村口结界时,守夜人正在给灯笼换上猩红的灯罩。
雨幕中浮现的狼型图腾啃食着月光,余悦突然按住我准备划开系统界面的手。
她的指尖比雨水还冷,却让我腕间的躁动蓝纹瞬间安静下来。
“别用蛮力。”她扯下我束发的草绳,沾着雨水在掌心画出星图,“系统就像发情的雪豹,你得顺着毛摸。”
我盯着她掌心流转的星芒,突然发现那些光点与令牌裂纹完全吻合。
当第一声狼嚎撕裂雨幕时,我的系统界面突然弹出从未见过的深蓝色选项卡,经验槽的99%开始诡异地左右晃动。
余悦的伞面在狂风中翻转成莲花状,伞骨里弹出的机括正将十二枚淬毒箭矢压入弩槽。
她踢过来的小皮靴上溅满泥点:“菜鸟,你的系统在吃经验。”
我这才发现经验槽边缘探出无数透明触须,正贪婪地舔舐着任务界面的金光。
腕间蓝纹突然暴起将那些触须齐根斩断,99%的数字终于颤巍巍地爬满整个格子,
然后卡在了100%的界线上。
雨幕深处传来青铜甲胄碰撞的声响,余悦的穿云弩却在此时发出预警的蜂鸣。
我盯着纹丝不动的等级标识,突然发现系统界面最底层浮出半页残破的羊皮纸,那上面用血写着我看不懂的楔形文字。
余悦的伞柄重重磕在我后腰:“别发呆!”她的箭矢已经没入黑暗,“有东西在改写任务规则......”
我攥住开始发烫的青铜令牌,那些楔形文字突然在视网膜上重组。
当第二十一声狼嚎震落松针上的雨珠时,我终于看清羊皮纸末尾的落款,那分明是我自己的游戏ID,日期却显示是开服第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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