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摆放着一支汽水,散发着梦魇般的气味。
“为什么,这里会有这种东西。”陈九麟叉着手,盘腿坐在地上,脸上写满了莫名。
姜言直起身来,将千里狗扶正对墙上洞口,“怎么,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鬼知道,能发出这种味道的碳酸饮料在各种意义上都是举世罕见的吧。”陈九麟也跟着站起身,凑近了那张红檀的实心桌。
方才,一瓶汽水,玻璃瓶铁盖儿。以匀速直线运动自后斜上方缓缓下落,惊呆了接水的陈九麟跟无言吐槽的姜言。
“碳酸饮料……这种东西在大楚境内很罕见啊。”姜言在千里狗上摆弄了几号部件,千里狗泛出奇异的光,“这种饮料都是这个样子的吗?罗庭人的口味还真是新奇。”
“不……”陈九麟想说并不是这种情况,但想了想,她也不了解这个世界罗庭的情况,于是她沉顿了一会,“说不定呢?”
姜言拉起千里狗,前轮在半空中开始飞速地舞动,却并没有引擎声的相伴。
因为玻璃瓶汽水的运动并没有受到重力的影响,所以姜言认为在屋子外的空区中是没有地心力的影响的。于是他决定依着洞飞回隔壁的建筑。
“话说,你不多丢点东西试探一下?”陈九麟站在窟窿旁的窗口边,如果姜言成功了,就意味着她可以到处“飞”了吧?那应该还蛮有意思的。虽然一旁的红檀柔绒床对她的吸引也蛮大的。
“你的铜盆不是飞过去了吗。再要试验其余品类,我不是只能扔你了?”
“……”陈九麟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虽然她无言以对,但对于姜言不经她允许便将她接水的盆扔过去的行为她还是相当不快的。
“我去了。”车头落地,一骑绝尘。
“wow,进去了耶。”陈九麟从窗口探出头来。
“既然这样……”陈九麟抄起汽水,也接着姜言之后跃向对面的木屋。
雨过无声,混沌的天空散着微妙的光。
奇妙的飞行,奇妙的感觉。
咚。
以头着地。
铁盖儿翻飞,汽水毫无意外地洒在了陈九麟的脸上,飞行突然就没意思了。
“呸呸呸。”陈九麟晃着晕乎乎的脑袋,吐舌头,面前是一条长长的沟壑。
墙角的姜言拔出镶入对墙的千里狗,“我得承认你比我想象得更蠢些。”
“我鬼知道……”陈九麟撇了撇嘴,这个男人是真的讨厌。然后她顺着沟壑望去,“噗,你这是什么嘛,嘴上说得漂亮。结果额头不是都乌了吗。”
“你懂什么。”姜言嘴角扯了扯,放下了头发,怎么说也得把乌青的那一块遮遮,这属实显得有些愚蠢。他义正言辞,“我这是为了验证是否存在气阻力会使得速度下降。”
“你恰屁呢。”陈九麟也懒得跟他辩,站起身逛了逛这仅为一间无隔房的木屋,简朴得堪称简陋,与隔壁那件小楼是完全不同的风格。
姜言放好千里狗后,捡起洒落在地仅剩一半的古怪汽水。
气泡在流失。
一个个的,缓缓上升,没入空气里。
闭上眼,将瓶口置于耳边,轻轻的哗哗声不绝。
“怎么,好听吗。”陈九麟看着姜言,这厮又在想什么东西?
“你要不要喝一口?”姜言突然开口。
“不要,这味道闻着就不好。你是失了智吗。”陈九麟一脸嫌弃。
“良药苦口嘛。”
“那也得是药啊!”
“谁说不是呢。”
“你自己为什么不喝。”
“万一有毒呢。”
wtf?
陈九麟也不知道该对眼前这个逼说些什么,如果汽水在她手上可能她就要糊姜言满脸了吧。
然后姜言大灌了一口。
陈九麟表情趋于平淡,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看来我得改改对你的印象,你是个敢于尝试吃屎这类事的男人。我陈九麟承认你的勇气。”
姜言啧了啧舌,“讲道理,马马虎虎,口味略微猎奇了些,应该是能喝的。”
“就算你这么说我也是不会尝的。”陈九麟一脸平静,她不是那种轻信别人的话而做出脑残行为的人。
“我们朝这汽水来的方向飞过去吧。”姜言把千里狗推回飞来的方向。
“那我们来这的目的是什么?”陈九麟顿了顿,这问题她发自内心,这不是白给汽水糊脸?
“试一下能不能飞?”姜言抱以疑问句。
陈九麟一时无言以对。
姜言取来一些物件垫成一个弧度适宜的斜坡,便驾上了千里狗,准备驾车飞行,然后他看了看陈九麟,“你要不要坐我后头?或者我开得时候慢点?”
“您自个去吧,我回对面睡一觉。”陈九麟说着就要跳回去。
姜言顿了顿,伸手阻拦道,“这怎么行,一起走也好照应吧。”
“哈?说什么瞎话呢,你一个人不是挺好?我能照应你啥。”陈九麟觉得这人好讨嫌,不想同他走。实际上,于陈九麟而言,单独待着并非什么令人害怕的事。
“什么都没有,你一个人真的行吗?”
“我觉得挺好。”
“你就不期待这一路飞的感觉?”
“哥,这外面还下雨呢,飞起来不太好过的吧。”
“刚被碳酸饮料洒了一身,黏糊糊得睡起来好吗?”
正中要害。
他不说陈九麟都忘了这茬。
“你说得对,但是我不想跟你走。”陈九麟驻足了,站在墙上洞前,食指伸直点了点,“你这么迫切地说服我一看就是打了歪心思。”
姜言面带微笑,按正常情况来说,陈九麟不该跟着他走吗?哪知道这家伙脑回路清奇。
“因为我怕。”饶是如此,姜言也是立刻回复。
“哈?敢于吔屎的男人会怕这种事?”陈九麟果然反对。
姜言微笑中透露着mmp。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浑身是屎的家伙可就别说这话了吧。”他从袖里拔出短剑。
陈九麟瞥了一眼反着光的剑锋,“要做什么?”嘴上硬气,心底却是已经开始打量怎么最快上车了。毕竟这姜言一幅要跳过绑架阶段直接开始撕票的样子。
没成想姜言将短剑一转递向了她。
“怎么,良心发现给我留饯别礼吗。”陈九麟这下疑惑了。
“是啊,说不定还能成为你的随葬品呢。”
得,上车。
谁还不曾向生活低头呢。
“拿着吧。”姜言上车后把短刃塞给了陈九麟,“我对你没有恶意,这东西也应该能让你有些安全感。”
于是陈九麟接过短剑就比划着要对姜言腰子来上一刀。看得姜言不断咋舌。
“喂,危险物品小心管放啊。”说完也不想该不该把剑给陈九麟了,“出发了。”
异术驱动的奇异载具划过雨帘,承着混沌的光,笔直地飘行着。
风吹拂着陈九麟的脸,她低声自叹,“空气阻力是存在的啊。刚刚那汽水怎么匀直。”
“近似罢了。飞得慢所以气阻小吧。”姜言竟是听到了陈九麟的呢喃,开口回复道。
陈九麟看着姜言,这是个混乱的人,各种意义上的。氤氲文气与灰浊之雾在他体内横行交汇,道不明。唯混乱可言蔽之。
飞离建筑后,这片奇异之地的全貌才彻底展露在二人眼中。
绝对堪得奇异二字,奇诡,神异。
风格各异的建筑星罗棋布于这漫漫虚空中,木楼石屋,各承奇光。
姜言合手托在脑后,轻呼轻吸,抬头看得大好风光。
陈九麟坐在“狗尾”上,突然觉得周围情况略有异常,于是便探出头来沿着千里狗的飞行轨迹远远望去,这不看还好,一看她就愣住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陈九麟攥紧手中的短剑。
截然不同的屋楼们在千里狗飞行途径的周围无序而密集地分布着,而中央却是空出了一条坦途大道。简直就像是猎人张开了布袋口在请君入瓮。而接住了作为饵料的碳酸汽水的他们就这么欣然上路了。
不对,姜言他,姜言他似乎由始至终就是奔着这条路来的!
陈九麟心中几番颤动,“这是去哪啊?”
“谁知道呢。”姜言闭上了眼睛。
“那你带我上路是图个什么啊!”
姜言没有回应她的话,这渺渺虚空一下彻底变得寂静下来。
陈九麟心底孤自叹息,不用多说她已经想明白了。姜言恐怕多半图得是她游戏者的身份,而她在他驾车破墙而入的那一刻其实已经没有选择了。毕竟毫无反抗之力的她面对这般谋划已经不存在避开的可能了。
她已经能够看到路的尽头了。
一栋平平无奇小木屋。
就像是出发时的那栋木屋。
简直如出一辙!
陈九麟寒毛乍起。这简直就像是早有安排的起点与终点。
而姜言跟没事人一样,恐怕他在起飞前就已知情,甚至于一开始撞入陈九麟所处的小楼都可能是故意所为的。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木屋越来越近,他已经开始思考优雅的落地姿势了,可不能让撞乌额头的惨案重现。
结果出乎姜言的预料,千里狗的飞行轨迹竟然在最后一段偏斜了!
甚至于他伸出手都无法触及那栋木屋。
就在陈九麟悄然放松下来的时候。
一只冰冷的手破开了木屋伸向姜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