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扬人聪明,机灵,小嘴叭叭的能说会道,江阿姨曾说要去让他学相声,也算是给相声行业做点贡献。江叔叔说学什么相声啊,淮扬数学这么好,说不准咱家还能出个数学家呢。
虽然江淮扬他调皮捣蛋,但架不住他有天分,上幼儿园时就显的与众不同,老师们都很喜欢他,每次放学的时候总跟江阿姨夸他聪明。
只是最后她们的眼里都会不自觉的流露出惋惜的眼神。
江淮扬是从娘胎里就带的病。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跟别的小孩不一样,他需要经常去医院,有时候面对的是冷冰冰的机器,有时候是长长的针头,他还需要吃很多很苦的药。
他也曾任性把药扔掉,问他的父母:“为什么别的小孩不用去医院,不用吃药!为什么他们可以去上学!可以有好多的朋友!为什么我没有!”
他的质问变成了江阿姨的眼泪,她蹲下来把江淮扬抱进怀里,“对不起,对不起,是妈妈没能给你一个好身体,对不起…”江淮扬从江阿姨的怀里退了出来,他擦去妈妈的眼泪,“妈妈,这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好,我会好好吃药的。”
江阿姨泪如雨下,身后的江叔叔眼眶通红。
过了几天,江叔叔给他找了个幼儿园,送去上学前给院长打了很多电话。
江阿姨和江叔叔一直小心翼翼的护着他长大,要什么给什么,宠了不得了。
这样的成长环境,养的他性格跳脱,总是有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和行为,但只要是不出格的事,大人们都随着他去做。
我妈说过:“淮扬,小时候娇惯成那个样子,竟然没长歪,不仅没长歪,还比同龄的孩子早熟,真是不容易啊!”
他只是看着没心没肺。
他会带着我去家里只有自己的张奶奶家里玩,逢年过节的时候还会给她端去饺子。他会给流浪汉买包子,会在别人说回不了家要借钱的时候,果断的掏出十块钱给他,我跟他说对方可能是骗人,他笑的无所谓:“万一他真的是没钱回家了呢?”一句话把我噎的没话说,他也会在过马路时,等着腿脚不便的老年人…他的善良和温柔不动声色。
这次住院之后,上至六十岁的爷爷,下到八岁的小孩,都过来看他,他嬉皮笑脸的跟他们天南地北的扯闲。
我在旁边给他削苹果皮,这家伙挑,他不吃苹果皮,不吃切成小块的,要吃整个的。他把他朋友送走之后,伸手去拿水果盘里的苹果。
“哎,我的老天爷啊,累死我了。”他拍着自己的胸口,笑眯眯的把苹果咬的嘎嘣脆,我很好奇:“你从哪认识的这么多人?”
他说:“你们都去上学了,就我自己在家,我不给我自己找点事干,我能憋死在家里。”
他不是会自怨自艾的人,身体不好不会成为他探索这个世界的阻碍。他看的通透,与其整天在家唉声叹气,不如去外面看看风景。把情绪浪费在不值得的事上,那也太不值得了。
他说:“人生苦短,尤其像我这样的,才要及时行乐呢,不然亏大发了!”
“那你还有什么事情是想做的又没来得及做的吗?”
“有啊,而且…只有你能够实现!”他笑的眉眼弯弯,露出洁白的牙齿。看着这样的笑,我心里警铃大作,我用我的书挡住我自己的脸,只露出个眼睛在外面。
“你想干嘛!”话里的警惕让他捂住了自己的胸口,装作受了伤的样子:“小月亮,你这么说话,可真真伤住我的心了。”
“有事说事,你到底想干嘛?!”
“我想……我想跟你谈一场不管结果的恋爱…”一种不可能出现在他脸上的羞涩神情,让我一阵恶寒和无语。
告白的话或者是甜言蜜语他随口就来,当不得真。
我冷漠无情:“不是我不谈恋爱,而且学习更加性价比!”作为学习的忠实粉丝,我怎么会被谈恋爱这种小事影响呢。
“扯!学习有什么好的,再说了京大对你来说不是轻轻松松的嘛。”
“不要,你去找别人谈吧,最好能谈时间长一点,这样你回头送我去京大上学的时候,还能带着你的女朋友一块呢。”
“别啊,我能认识什么女孩子?除了你,就是你那俩表妹,你表妹比我小了三四五岁呢,不合适不合适。”他摆手拒绝。
我冷笑一下:“你可以去找别的人,再不行我可以让我二爷帮你介绍。”
我二爷,资深媒婆,呸,媒公,手下成功了的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听听,听听你这说的什么话!”
“那怎么了?你都十八了,别害羞啊,看在我们从小认识的份上,我让我二爷给你找,长的漂亮的有文化的!虽然你身娇体弱,但还是有几分姿色在的!”
他睁大了眼睛:“许惊樾!我为你守身如玉十八年,这十八年我勤勤恳恳兢兢业业,那如花似玉的小女孩经过我身边,我都目不斜视,自动退让三米之外,你如今……如今竟然让我这个年轻又貌美的男人去相亲!你你,野猪吃不了细糠!”
他神经质的双手捂住自己的头乱晃,可能是小时候看可云看多了,我把我手里的书卷成一个圆桶,打在了他的腿上。
我忍无可忍的怒斥:“你在胡扯!就乱棍打死!”
什么守身如玉18年?明明是因为身体不好,上学的时候总请假,导致班里的人都不太认识他,更是后来犯神经似的,大手一挥宣布他对上学没有兴趣了,就不去了。
正好那年他初三。
任性的江大少爷,中考考出来的成绩烂的像一坨屎。
气的江阿姨三天没给他做饭,江叔叔只好托人找关系把他塞进一个私立高中。
上了没一个星期,他敲开了父母房间的门,再三表示他真的对上学没有任何兴趣,而且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学校里,一天十几节课,完全没有自己的时间,他不喜欢这样。
“妈,爸,我今年十六岁了。”
医生曾说,江淮扬有可能活不过二十岁。
从那以后他就待在家里,侍弄侍弄花草,或者坐在他搭建的秋千上看书,又或者在院子摆个画架画画。他交到的朋友有公园里一起下棋的爷爷,有去小吃街认识的老板,有放学很早的小朋友…唯独没有同龄人。
想到这,我有些难过。
“许惊樾…”他喊我,继续他的口才表演:“你美丽大方,温柔可爱,天真活泼!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我掐指一算也只有我才能勉强配上你了!你可要想清楚,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哎,你别走啊!许惊樾!”
我收起我的难过,无视他的长篇大段,果断的转身离开。
关上的那一刻,世界都安静了。
“不去说相声真是可惜了…”我摇头笑着走向电梯,准备回家吃饭喽。
隔天,我去看他的时候,这家伙贼心不死,他得意洋洋的对我说:“你看!这是什么?!结婚证!你小时候可是把你自己许诺给我了!不能出尔反尔!”他拿着张泛黄的纸在我眼前晃,上面是歪七扭八的字。
结婚证,新郎江淮扬,新娘许惊樾,从今天开始就是夫妻了,要一辈子都在一起!在我名字的那一栏还有我按下的手印。
真不错,怪齐全的。
我冷漠无情:“滚。”
“这可是你的亲笔签名!”他指着下角我的名字,我看他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展现出这么多年在他这学到的口才:“那又怎么样,它具有法律效力吗?再说了,结婚还有离婚的呢!你拿着张七八年前的纸还想空手套白狼,哪有这么好的事!”
“你!你怎么能耍赖呢!”他苦巴巴的皱起脸。
我挑眉:“就是耍赖了!你能怎么滴?!再说了这张纸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你还留着呢?!”我从他手里拿过来,仔细的看了看,嘿嘿,还有错别字呢。
对此,江淮扬显得很骄傲:“那当然了,跟你有关的东西,我可都保管的好好的呢!”活像只开了屏的孔雀。
我毫不走心的夸奖他:“哇!你真棒!你真厉害!”
他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性子:“低调低调,嘿嘿,许惊樾!我想吃苹果。”
“听见啦!”
我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熟练的给他削皮,用水冲好之后,给他。
他咔哧咔哧的吃着苹果,我给他剥橘子,房间一时间安静下来。
过会他凑到我面前:“许惊樾,你真的不考虑一下接受我这颗纯情少男的心吗?它可是一直在为你跳动呢!你真的不接受吗?”
捧在我面前的不是一颗纯情少男的心,而是苹果核。我冷淡的回答:“不接受!”然后把苹果核扔进了垃圾桶。
他自讨没趣,盘腿在床上坐好,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我把剥好的橘子给他,又给他拿了几个红枣,我说:“我写作业了。”他正狂往嘴里塞了橘子,说不出来话,只好点头。
前段时间,他跑去把自己的头发给烫了,打理好之后真挺帅的,而现在他的卷毛呆呆的垂着,嘴里被塞满了橘子,两只眼睛睁的大大的,很呆萌,像宋薇家里的那只金毛。
我伸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不错,手感很好。
忽略他控诉的眼神,我美滋滋的去写卷子了。
江淮扬是不会在我学习的时候过来捣乱的。
他自觉的戴上蓝牙耳机,给自己找了部电影看。躺在床上,一只腿放在另一只腿上,偶尔视线从电影上移开,看见我在苦哈哈的写卷子,无声的咧开嘴笑。
这一天可真好啊。
而我皱起了眉毛,这道题我用了几个公式都带不进去,数值不是太大,就是太小,还有的带到一半就夭折了。
我抬眼看见我演草本上的数,说实在的,我自己都想笑。
我做题的时候有个特别不好的习惯,就是碰到不会的题,我会去咬嘴唇。这次也一样,在我下意识的要去咬嘴唇的时候,江淮扬出声制止了我:“别咬。”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坐在了我旁边。
干净修长的手拿走我手里的笔,在我的演算纸上写了个公式,他用笔点了点这个公式。
我恍然大悟的看他,他把笔还给我:“想了这么多,怎么偏偏把最基础的给忘了?”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意外意外。”把这个公式套进去,在用另一个,两个结合来用这道题很快就解出来了。
我满意的停下笔,那种舒畅感让我感到十分的愉悦。
江淮扬伸手把我耳边的碎发挽在耳后,我转过头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他的脸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的白皙,眼睛里带着细碎的光,他正温柔的看着我。
“许惊樾,你是真的不考虑跟我谈恋爱吗?”
如果他不开口说话,就更好了。
我收起心里的悸动,冷漠无情三连:“再说,就把你拉黑。”他被我的冷漠无情打败,给我比了个ok的手势,然后跑回他的床上,去看电影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继续写卷子。
这是平常的一天,和以往没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