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扬带我来到江边，这里有好多人，我吸了口奶茶，嚼着珍珠问:“怎么这么多人啊？”他转过头，对我说:“因为这里一会儿会放烟花！”
我的声音变了调:“放烟花？”
不怪我激动，宁城这两年禁止私自放烟花，我本以为今年也是，没想到今年竟然有个例外，“你不是在医院吗！消息够灵通的啊！”我撞了撞他的肩膀，他立刻顺着我的话往上爬:“那是！你也不看看咱是谁！”
“厉害厉害！”
“低调低调。”
我满心欢喜的等待着烟花的出现，自然错过了他看我眼神中的深意。
江阿姨和江叔叔都做好了新年在医院过的准备，但江淮扬听护士姐姐说今年可能会放烟花。
他想起我前些天，对他抱怨了两句，“又不让放烟花！这样过年还有什么意思！”
他突然闹着要回家。
江阿姨有些不理解，之前说好了在医院过年，怎么突然就变了卦？:“为什么非闹着回去？”江淮扬没有任何隐瞒，他粲然一笑:“我想带惊樾去看烟花。妈妈，这有可能是最后一次了。”
“别胡说！”江阿姨立刻要他拍木头，“不准说不吉利的话，我去问问林医生，林医生要是同意了，我们就可以回去。”
江淮扬乖乖的朝江阿姨点头，他没看到江阿姨转身的那刻，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她强撑着走出病房。
关门的一声响，江淮扬收起了笑，声音里仿佛藏了无尽的落寞:“我也希望这不是最后一次。”他长长的舒了口气，透过窗户往外看，那高悬于空中的明月。
林医生过来了，先是跟江淮扬打趣了几句，然后问:“你真想回家？”江淮扬眼睛一亮，觉得这事有苗头。
他立刻伸出三根手指对天发誓:“我保护不胡闹不乱来，过了年我马上就回来！”
林医生摸了摸下巴补充道:“还要按时吃药和睡觉！”江淮扬拼命地点头，林医生大手一挥，同意了。
江淮扬高举双手，笑的像中了五百万:“谢谢林医生！”林医生笑着摸了摸江淮扬的头，视线在空中和江阿姨交汇，她正偷偷的掉眼泪。
江淮扬舒了口气，想太多不是他的风格，过一天少一天。他从我兜里把我的手掏出来，他的掌心温暖而干燥。
我挑眉看他，用很正经的语气说:“咱这样，真的有点暧昧了。”江淮扬瞥了我一眼，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那怎么了，再说了我们可是小时候就结婚了，按时间算起来都是老夫老妻了。”
听听，听听，这是什么新型鬼话。
“强词夺理！”
“我这叫有理有据！你不服不行啊！”
冬天的江边真的好冷啊，风吹的江淮扬脸，鼻尖都红红的。眼睛里还有被冷风吹出来的水光，亮晶晶的。
我试图从他那里拿回来我的手，无果。
“你先把我的手松开。”
“干什么？”我把奶茶塞给他，把我的帽子摘下来，让他戴上。
准备把围巾也给他，他却往后退，拒绝接受:“我不要，我不围。”我往前走一点，他就往后退一点。
“你再往后退，就撞到别人了。”他回头望看后，对人家点点头，然后朝我过来，嘴上还在拒绝:“我不围！”
我一脚踩在他的鞋上，疼的他龇牙咧嘴，抱怨道:“干嘛呢，干嘛呢！”
“低头！”
他还是不肯，梗着脖子：“我不要，你自己戴。”
“本来就是给你带的！你快点！不然我就生气了！”在我威胁的目光下，江淮扬十分不满的低下头，嘟囔着:“男子汉大丈夫，哪有从女孩子那里拿帽子和围巾戴的，都是男生给女生，怎么到我们这就反过来了？”
我给他整理好围巾，双手捧住他的脸，他的话停留在了嘴边，我用力挤了一下他的脸，他嘴巴嘟了起来。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因为你是娇娇啊！”
他立刻把我的手拿了下去，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什么？！什么娇娇？我？你见过身高一米八三的娇娇吗？！”他急红了脸。
“见过啊，你不就是吗？”我指着他，他气的张大嘴喘气，“哼，那我就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他上手搂住我的脖子，拳头在我面前晃，恶狠狠的语气:“哥有说过，哥很会打人吧！”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拦住他的拳头：“哥，我错了。”
他皮笑肉不笑:“很好。”松开了我，把头顶上的帽子盖在我头上。
“你一个我一个，刚好。”
行吧，我把兜里的暖宝宝给他，让他暖手。
我们并肩站在江边，等待着烟花。他跟我喋喋不休的跟我说了好多话，有从医院里听来的八卦，有他如何跟林医生斗智斗勇，还有他如何讨爷爷奶奶们的欢心，以至于他们一见了他，就高兴的合不拢嘴。
我听着他干净清澈的声音，我抬头看他，他的眼睛真漂亮啊，像是沉溺着一整个星河。
“许惊樾。”
“干嘛？”
“抬头看。”
今天的月亮将近于满月，灰白色的光看起来那么温柔，河水在月光中闪闪发光，江边的树，在路灯下看的像是保卫这个城市的士兵，它们向上的树梢挂满了月光。
今天的一切都刚刚好。
刚好这是我转头，刚好闯进了一双带着无尽柔情的眼睛。
他缓缓的笑了起来，注视着我的眼睛。
“今晚的月亮很美。”
轻浅柔和的光落在他的脸上，给他那双本就好看的眼睛添上了许多细碎的光。
我一时有些愣然。
他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视线与我持平，他唇角勾起好看的弧度，微微歪着头，明知故问般:“许惊樾，你在看什么？”
“…看你啊。”
“那我好看吗？”
好看啊，你怎么会不好看呢。
烟花在江的对岸径直冲向天空，突如其来的响声引起了周围的动静，啪！烟花在空中盛开，绽放，点亮了半边天。
可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借着这烟花的光，我看见了他眼中的我，小小的我。
我的心跳越发的快，好像下一刻它就要冲出来一样。
我慌张的垂下眼睛，避开他的视线。
江淮扬的笑有一瞬僵在了嘴角。随后他直起身，打了下我的帽檐，“许惊樾。”他只是念了我的名字，声调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却让我觉得我的脸烧了起来。
“嗯？”
“你不是要看烟花吗？抬头啊，傻瓜…”
此时有风吹过来，很冷。我祈求这风可以降低我脸上的温度。
风吹起了他额前的头发，他拉过我的手，和我十指相扣。
我扭头看他，他正专注的看烟花，视线下移，是我们十指相扣的手。我把两只手举起来，让他看。
我一本正经的苦恼:“江同学，你是不是对我图谋不轨啊？”我晃了晃我们相握的手，打趣他。
他把我们的手塞进他的兜里，垂下眸，眼睛里隐约有着泪花，我扬起笑渐渐收了回来，他用一种很淡的眼神看我。
说出的话也是淡淡的:“是啊，我早就对你图谋不轨了。”我愣了很久，久到他别开了眼。
我很轻易的从他手中挣脱，忽略心中冒出来的异样。
“你，你别开这种玩笑。”
他不说话，不解释。
我们沉默的看完了这场烟花，沉默的回到家，他像是变了个人，身上突然冒出的疏离感让我恍惚了很久。
我看着他的背影走远，许欣宁抱着一包薯片走到我身边，问我:“姐，你和淮扬哥吵架了吗？”我摇头，心中一片迷茫。
我把我们在江边的事简单叙述了一下，许欣宁听完，她说:“姐，你没发现淮扬哥对你，和对我们不一样吗？”
我皱眉:“哪里不一样？”
她指了指我手里的礼物盒，这是江淮扬走的时候塞到我手里的。
“他只给你准备了礼物，还有，姐姐，吃饭之前我们看电视的时候，他偷看了你好多眼。”
我的大脑一下子宕机了，我张了张嘴，想说他可能是忘记了，他可能是被我的美色迷住了…这样辩解的话，可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攥紧礼物盒。
许欣宁的话还没停:“你大概不知道我们吃饭的时候在笑什么吧？靖辰在吃醋，因为你只给淮扬哥挑鱼刺，淮扬哥得意的不行。”她想起江淮扬每吃一口鱼就故意装作非常非常好吃的样子给许靖辰看的场面。
她笑着:“姐，你对淮扬哥的偏心和照顾，已经远远超出普通的青梅竹马了，淮扬哥也一样。你们两个就像我看的小说，相互喜欢却不自知，或者说…只有你不知道。”
“姐，你知道喜欢是会从眼睛里跑出来的吗？淮扬哥一见你，他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你。”
她的话像是个惊天大雷，我如行尸走肉般回到房间。
我犹豫了下打开礼物盒，是一条项链。
图案是有月牙和一个不太圆的圆，我拿起来看了看，轻轻一晃。
它们拼在一起是满月的形状。
我慌张的去拿手机，点开江淮扬的朋友圈。
三年前，江淮扬把他的微信签名改成了“月亮圆了，可我的还缺一块。”那时，我还笑话他非主流。
这一刻，来自多年前的子弹正中我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