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换源:

  积雪融化,又是新的一年。

林高兴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生活的苦他已吃尽,内心的折磨依然存在,断绝一切联系流浪了半年,没有后悔,也没有任何怨言,这是他对自己的惩罚。

林高兴幻想着抹去自己的痕迹,直到看到路边已经封顶的楼层,发现没人值守,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晚上,他回到这里,翻过栅栏,钻进楼层一步一步走到了楼顶。

看着远处居民楼中亮着的灯光,幻想着其中的欢声笑语,林高兴渴望与家人团聚,但是一切都已成为幻影,他弄丢了自己的幸福。

看了一眼楼下的硬化地,林高兴坐了下来,有点恐高,好像又有些害怕,十几层的楼应该不会很痛苦吧。

周围荒无人烟,工地没人看守,不会被人发现,开工时候自己啥也不剩了吧,要不要写遗书呢?不能给人家工地找麻烦吧?如果母亲知道,她的身体能承受住吗?

想到这里,林高兴开始担忧,他可以无视自己的生命,但他不知道母亲能否承受住打击。

林高兴害怕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害怕最终都没能证明自己,变成一个让人唾弃的对象。

在楼顶坐了一晚上,将往事一遍遍的回忆,思绪万千,林高兴逃避了半年,躲避了所有人,但结局似乎依然没有改变。

吹了一夜的冷风,林高兴的四肢有些麻木,天亮后,他从楼上缓缓走下,坐车回到了县城,感受着呼吸中都带着的熟悉气味,百感交集。

躲避着行人回到小区,犹豫了一下,林高兴敲响了家门,李月娥开门后愣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身体挪开,让出了一条路,林高兴默默走进去,低头坐在了沙发上。

林建军听到敲门声从卧室里走了出来,询问道:

“谁了?按摩?”

林高兴张了张嘴,还是没有出声,李月娥看了一眼林高兴,又对林建军说:

“是三浪。”

然后转身走进了厨房,林建军的身体短暂的停顿了一下,然后摸索着走到了客厅,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吃饭了没?”

没有想象中的责骂,只是林建军温柔的询问声。林高兴控制不住流出了泪水,流浪半年,他没有滴过一滴眼泪,母亲的沉默,父亲的关心,这样的变化却深深刺痛着他的内心。

“月娥,你先给三浪做饭。”

林建军对着李月娥说道,林高兴没有回答,他已经猜出了答案,厨房里也传出了李月娥的回复:

“已经在烧水了,昨天包的饺子。”

家中再次陷入了沉默,三个人都想着自己的心事。

“吃饭!”

李月娥把饺子端在桌子上,有些生气又有些心疼的对林高兴说道,林高兴走到饭桌前,坐下来一口一口吃着饺子,眼泪再次流了出来,这才是他奢求的幸福。

直到林高兴吃完,李月娥再次走了过来,拿起桌上的碗走进了厨房,林高兴继续低头坐在了沙发上,等待着审判。

“走不了?”

李月娥洗完碗坐到林高兴的身边,看着林高兴问道。

只是摇了摇头,即使想了很多话语,回到家中,林高兴还是不知怎么开口。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电话打不通,你们公司说你消失了,你爸爸报警,警察说你在网吧上网,我们能怎么办?”

李月娥强忍着不让自己流泪,转头擦了一下眼睛,详装生气的说道:

“饭也吃了,你去洗个澡,洗干净你爱去哪去哪。”

林高兴还是呆呆的坐着,他在想该如何解释,却说不出话来,

“快点去。”

李月娥这时从卧室拿了几件衣服扔到了林高兴身上,继续催促着,

林高兴依然不动,林建军也开口说道:

“你先去洗澡,我坐你旁边都有味道,一会儿来了顾客像啥样?洗完澡咱们坐下慢慢聊。”

看了看自己身上脏兮兮的衣服,林高兴走进了洗手间,用了一个小时,冲洗着身上的污垢,也思考着自己的未来,回来时候已经想好了一切,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换上干净的衣服,林高兴又坐回了刚才的位置,鼓起勇气对林建军和李月娥说道:

“爸爸,妈,自从上次那件事以后,我承受不住压力离开了公司,在外面流浪了半年,其实这次回来就是想告诉你们我没事,然后你们也不用管我了,咱们这个地方太小了,走大街上都是熟人,我不想和认识的人见面,准备明天离开这里,换地方找个工作。”

静静的听完林高兴的讲述,林建军略微生气的说道:

“能不管了?那些都是气话,我要是不管你,你怎么长这么大的?”

缓和了一下情绪,林建军又问道:

“你准备去哪?”

“不知道,反正离开这里就行,具体我也没想过,去哪都行。”

“你原来的公司回不去了吗?”

“嗯,我没办离职手续,直接离开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情况,应该已经被开除了吧,即使能回去工作,我也不想回去了。”

林高兴在逃避,他无法面对曾经熟悉的环境,

“你能去哪里啊?这里至少还有个稳定的工作,有什么事情家里也知道,你出去一个人,还是得受罪。”

李月娥不想林高兴离开,有些为难的说道,见林高兴又低头不说话,李月娥继续说道:

“你二叔前段时间和朋友合伙包了一个工程,工地肯定用人,要不你去找你二叔吧,还有你四舅现在开了一个炼油厂,不过那里都是干的苦力活,你这身体去了也不适合,你如果真想去,我也能让你四舅给你安排一个办公室的活,你想一想,准备去哪里?他们还都不知道你的事情,我们谁也没说。”

知道母亲想让自己留在可靠的人身边,想了一会儿,林高兴说:

“去我二叔那吧。”

林高兴一直考虑的问题比较复杂,之所以选择了二叔的工地,是因为四舅在SX省,去那里避免不了可能要接触生父,他怕父亲心中存在芥蒂,从而产生隔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