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陨崖的古墓门前，积雪被晨风吹得打旋儿。苏砚裹着皇帝亲赐的狐裘，望着墓门上“镇北王苏承业之墓“的刻痕，喉间泛起热意——这是他第一次站在自己真正的家族墓前。
“砚儿。“皇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郑重，“你祖母临终前说，这墓门需用'日月同辉'玉牌开启。“他抬手，将半块玉珏递给苏砚。
苏砚接过玉珏，与颈间玉佩轻轻一合。金红光泽流转间，墓门发出沉闷的轰鸣，石屑簌簌落下，露出门内青石板铺就的甬道。甬道两侧的墙壁上，刻满了星图与兵书残卷，最中央的位置，用金线描着“镇北王以血封陵，待双玉合璧日，方现真容“十六个大字。
“这...这是当年镇北王妃的手笔。“春杏举着火折子照向墙面，“我曾在苏府祠堂见过类似的星图，说是能镇住北疆的凶煞。“
苏砚的指尖抚过“双玉合璧“四字，玉佩突然发烫，在掌心烙出红印。他想起昨夜在星陨崖顶，玉佩与虎符、玉珏共鸣时的金光——那光里，他仿佛看见祖母苏氏的身影，站在王陵地宫的石棺前，轻声说：“砚儿，该来了。“
“进去。“皇帝抽出御案下的佩剑，“朕与你同去。“
甬道尽头是一座圆形墓室，中央摆着具青铜棺椁，棺盖上刻着“日月同辉“四字，与玉佩纹路分毫不差。棺椁周围，十二具玄甲俑手持长戈，目光如炬，仿佛仍在守护着什么。
“这是...镇北王的亲卫？“阿勒塔的声音发颤。
苏砚摇头。他注意到玄甲俑的甲片上，刻着与自己玉佩相同的星图——那是镇北军的最高密令，只有王族血脉才能解读。
“开棺。“皇帝的声音低沉，“你祖母说过，棺中藏着镇北王最后的遗言。“
苏砚握紧玄铁剑，剑尖轻触棺盖。青铜表面的包浆突然泛起金光，棺盖缓缓滑动，露出里面的骸骨。骸骨的颈间，戴着半块与他玉佩相同的玉珏，而右手，紧攥着块染血的丝帕。
苏砚展开丝帕，帕角的狼头花与他颈间玉佩的纹路严丝合缝。帕中央，用金线绣着八个字：“双玉合璧日，冰魄王归期“。而在字缝里，竟渗出一滴暗红的血珠，与他的血滴在玉佩上时，发出清越的鸣响。
“这是...“春杏的声音带着哭腔，“是您祖母的血！“
苏砚的呼吸骤滞。他想起王陵地宫里的骸骨——那是他的祖母，被沈氏毒杀后草草下葬；想起太后临终前的眼泪，她说“你祖母临去前，还在念你的名字“；更想起昨夜在古墓中看到的青铜棺椁，棺盖上刻着的“日月同辉“，此刻正与玉佩的星图呼应。
“砚儿。“皇帝的手突然按在他肩头，“看棺底。“
苏砚低头，见棺底刻着行小字：“吾儿砚，若见此棺，当知镇北之责，不在血脉，而在人心。当年沈氏毒我，非为夺位，只为藏一秘密——你本是男儿身，镇北王的嫡长子。“
“什么？“苏砚踉跄后退，玄铁剑“当啷“落地。他想起二十年来被当作女孩养的日子，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血帕，想起太后说“你颈间的玉佩，本该是两半的“——原来，一切都是沈氏的阴谋：调包婴儿、毒杀祖母、伪造女婴身份，只为他这个真正的镇北王嫡子，永远埋没在尘埃里。
“这不可能！“春杏扑过来扶住他，“您是苏府的千金，怎么会...“
“苏府的千金？“皇帝冷笑一声，掀开龙袍下摆，露出心口狰狞的狼头刺青，“你可知朕为何能登基？朕母妃是镇北王室旁支，当年沈氏为夺镇北军权，毒杀你祖母苏氏，又将你父亲苏承业诬陷入狱。你母妃为护你，将你男扮女装送入苏府，自己则带着半块玉珏逃去漠北。“
苏砚的指尖掐进掌心。他想起昨夜在星陨崖顶，玉佩与虎符、玉珏共鸣时的金光——那光里，他仿佛看见父亲苏承业的身影，站在王陵地宫的石棺前，对祖母说：“我儿砚儿，必能照彻山河。“
“那您...“苏砚的声音发颤。
“朕是沈氏的外孙。“皇帝松开手，“当年沈夫人毒杀你祖母时，她将半块玉珏塞进我襁褓。她说，'这孩子是镇北王最后的血脉，要护他周全'。可她不知道，朕的母妃早将真相写进《镇北秘录》，藏在沈氏密室。“
殿外突然传来金铁相交的声响。陈玄的声音带着血沫：“陛下！沈氏余党...攻上来了！“
苏砚转身，见三百余死士从山脚下攀援而上，为首的中尉左眼蒙着黑布，右眼里泛着妖异的红光——正是当年在宣政殿行刺的沈氏心腹。
“放箭！“皇帝抽出御案下的佩剑，“玄甲军护住祭坛！“
箭雨如蝗，死士们却像不怕死般往前冲。苏砚的玄铁剑划破夜幕，砍翻两个死士后，突然注意到他们的脖颈处都系着红绳——与二十年前沈氏密室里的“血祭绳“一模一样。
“这些人是...被血祭操控的！“春杏惊呼。
苏砚的剑突然颤抖。他想起王陵地宫里的骸骨，想起太后临终前的眼泪，此刻终于明白——所谓的“冰魄王“，不过是沈氏用活人血祭养的怨气聚合体；而这些死士，不过是被抽走魂魄的提线木偶。
“醒醒！“他大喝一声，剑尖挑开为首中尉的面具。露出的面容竟与陈玄有七分相似——是陈玄的胞弟，当年被沈氏抓去做“血祭“的少年！
“阿弟...“陈玄的声音里带着痛楚。
“哥哥...“少年突然扑向陈玄，“沈夫人说，只要你死了，我就能解脱！“
苏砚的剑停在半空。他看见少年的脖颈处有道淡青色的疤痕——与陈玄左腕的刀疤位置完全吻合。原来，当年沈氏调包婴儿时，不仅偷走了镇北王血脉，还用这对兄弟的血养了冰魄草！
“够了！“他将剑插入祭台中央的金人俑心口。金人俑的眼睛突然泛起红光，冰魄草的怨气如潮水般退去。少年瘫坐在地，泪水浸透了脸上的血污：“哥哥，我不想杀人...我想回家。“
陈玄蹲下身，将弟弟搂进怀里。他的刀疤在月光下泛着温柔的光：“哥带你回家，回长安，回...回真正的家。“
崖下的喊杀声渐弱。苏砚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摸了摸腕间的血帕——上面的血珠已经凝固，帕角的狼头花却愈发鲜艳，像要绽放出新的生命。
“王爷！“春杏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沈氏的余党在山脚下自焚了，留下的密信说...说'真正的镇北王在皇宫'！“
苏砚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想起皇帝昨夜说的话：“朕的母妃是镇北王室旁支。“此刻，东方的朝阳正缓缓升起，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影子的轮廓与皇帝的龙袍重叠，像极了二十年前那幅“日月同辉“的星图。
“回宫。“他将玄铁剑收入剑鞘，“该让有些人，看看真正的月亮。“
（第二十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