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会如期举行。
公司按照部门进行组队。我和邓兰,林怀,谢立一组。
比赛第一个项目是跳长绳。
谢立自诩是男版林黛玉,身体虚的风一吹就倒,邓兰的腿不行,他俩只能甩绳,跳绳的重头戏就放在了我和林怀身上。来到广场,其他部门的人已经领完工具,陆陆续续就位。
林怀从地上挑了一条适合长度的绳子,也不捆好,直接就这样拖过来,任由它擦着地板,走到我们的场地,他把长绳散开,一头递给邓兰,谢立慢悠悠地自觉走过来握住另一端。
“先试跳几下,找找节奏。”林怀对着他们俩说。
邓兰接过绳子,试了试绳子的牢固性,便将绳头往手腕绕了几圈,又招呼谢立学着她的样子绕绳:“来,像我这样绕几圈,待会甩的时候,绳子不容易被拌到,保证不脱绳。”
等谢立和邓兰准备就绪,我和林怀默契站在长绳左边,等着起跳。“一二……跳,一二……跳。”
当绳子甩起来的时候,林怀有节奏的发号令。
一连跳了几下,林怀便喊停:“够了够了,保存体力,等会就按照这个节奏跳。邓兰,你绳子还得再甩高点,不然老是削到我的头发。”
“我在给你重塑发型,你该感谢我给你省了理发费啊。”邓兰捂着嘴笑。
“不需要,我对我现在的样子很满意。”
“看看,”邓兰指着我和林怀说,“最强组合啊,一个运动健将,一个女中豪杰,这仗打得毫无悬念。冠军必须是我们啊。”
“光我们有啥用,要你们甩的好才有用。”
“小立立,拿出你林黛玉最强精气神来。”
裁判吹响哨子,比赛开始。
为了甩出更大圈,邓兰岔开两腿,稳稳扎根在地上,随着绳子的甩动,她的手极力往前往上卖力的画出很大一个圈,“15,16……加油,继续保持。”
我不敢和林怀面对面站立,只好转过去和邓兰相对,这也方便我可以看清她手上的动作,决定什么时候跳和落,两只脚同步,一次也没拌到绳。
倒是林怀,跳到一半,开始吊儿郎当,竟然单脚跳,像绳子中间隔了一条小河,得跨过去似的,这一跨,跨早了,绳来临的时候,脚已落地,扑了个空,没跳过去。绳子戛然而止。
“林怀,你是别组派来的奸细吧?”连着断了好几下,邓兰气急败坏,“再跳不过去,中午把你的脚剁了,焖猪蹄。”
林怀不怒反笑。
“文清,你和林怀换位置,快快快。他再放水,我直接一脚踢过去。”还剩15秒,邓兰明显急了。
我赶紧绕到林怀后面,将他往前推。
“开始,17,18,19,20……”
一声哨响,比赛结束。
我和邓兰拖着绳子,急匆匆冲到裁判面前,调查别组的战绩。
一队23个,二队20个,三队25个,四队18个。排了个第三,这结果明显不令人满意。
邓兰双手叉腰,气鼓鼓的向林怀兴师问罪:“都怪你,大长腿有啥用,关键时刻掉链子。”说完,抛了个白眼让他自己体会。
“不是还有两个项目,着什么急。”
刘晓秋眼见这边火药味渐浓,瞧了眼我们的战绩,在一旁幸灾乐祸,“瞧瞧,任你们有运动健将,不也输我们。”
这话引起了其他组的注意,大家都往我们这边靠过来,不可思议地议论着。
林怀顿时脸红了,这结果是他预料不到的。他表情有点发窘,故意将目光转向别处去。
我悄无声息走到他身边,将手放在他的肩上,轻轻拍了几下。他转过脸,看到是我,尴尬笑了笑,双目交错间,似乎我们都明白了对方想说什么。
我冲他点点头。
大家眉开眼笑,似乎从我们的败绩中,看到了一点胜利的曙光。随着人群的消散,大家又重新各就各位,等着第二个项目人力毛毛虫的进行。
邓兰忍不住了,召集大伙,研究战术。
人力毛毛虫,是事先将一条5米长的毛毛虫,充好气。在它背上有4个空位,分别用塑料把手隔开,人就坐在上面,握住把手,哪只先冲到终点,谁就赢。这个项目最大的难度在于脚的配合,稍有不慎,队员便会相互踩脚,甚至拌脚导致摔跤。
第一个位置需要的力度比较大,还要控制整队的速度,适当做出调整,同时在组员耗尽力气时,还要撑住,在前面用力往前拖。林怀首当其冲。
邓兰和谢立分立二三,由我断后。
排好队形后,各组意气风发,冲劲十足,他们挑衅地看着我们,好像在说,这局他们势在必得。
比赛开始,林怀紧紧抓着毛毛虫的两只大耳朵,拼命往前冲,他的步伐较大,刚开始我们都像被他拖着走,一点力也使不上。连着被踩了好几下,邓兰大声冲他喊道:“林怀,你步子小一点,我们跟不上啦。”边说边用小碎步,紧跟着林怀。
林怀边俯身往前跑着,边回头看大家的步子,意识到自己迈得太开,赶紧调整步子,力图和大家一致。邓兰对节奏掌控比较好,便想出一个法子,她朝大家喊道:“大家跟我口令,左,右,左,右。。。。。。。”
像约定好一般,大家不再乱了步伐,而是整齐划一跟着邓兰的口令走。
我架住毛毛虫,将身子半蹲,双手死死抓住把手,却感觉整个重量都落在我这头,我必须用力将毛毛虫提起,才能继续向前,而脚却无法伸直,只能紧擦着毛毛虫的边挪动着。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我明显感觉我的手酸酸麻麻的,脚也不受控制的抖了起来,前面邓兰的喊声充斥着我的耳朵,我顾不上身体的疼痛,奋力配合林怀,尽量不拖后腿,脑海里却只想马上结束这趟旅程。
毛毛虫明显在往下坠,我想把它使劲抬上来,却发现我的手已经没了力气,脚也别样生疼,已经僵硬,无法再挪动哪怕一小步。我想停下来,可是无形中,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带着走,不,准确地说,是被拖着走。前面的谢立一脸发白,步子渐渐慢了下来,一直踩到我脚尖。
“快了,快了,只要屁股冲过线就完成了。”人群中,有人这样喊道。
终于,我感觉前方停了,毛毛虫的头已经被人嫌弃的扔在地上,屁股反而还翘着,我这才反应过来,比赛结束了。我如释重负,松开把手,毛毛虫的屁股就啪的一声,重重的落在地上,溅起一地的灰尘,连呛了我好几声。
我大口大口喘着气,手已经麻得没有知觉,脚还在抖着。我把目光投向林怀,只见他直挺挺站在一棵树的光影下,阳光透过叶缝,一丝丝洒在他脸上,肩上,感觉整个人都在发光。他的脸上洋溢着浅笑,也没见喘气的样儿。
邓兰的惨状比我好不了多少,她脸色煞白,像被抽光了全身气力,双手叉腰,站在林怀的旁边,不住的喘气,似乎还没回过神来。
一场恶战终于以我们小组第一告终。
“哎呀,妈呀,你看我的腿还在抖。”邓兰指着自己还没从比赛过程中缓过来的小腿对林怀说道。她蹲下身来,手捏成拳头状,敲打着自己的小腿,貌似这样可以减轻她的痛楚。
听到邓兰这样说,我这才明白,原来不是只有我腿抖,看来大家都一样。本觉得丢脸,强忍着痛不敢出声,此时也不管会不会被人取笑了,接着邓兰的话说道:“我也是啊,刚才小腿内侧紧贴着毛毛虫,估计都蹭破皮了。”
此时的双脚酸麻胀痛,也说不清到底哪里痛。
林怀凭着多年运动的经验判断说:“你们这是短时间腿部突然用力导致肌肉紧张,而且发力部位也不对才会这样。我那边有备着云南白药,你们可以拿去喷一喷,能够有效缓解。”
“总算值了,废了两条腿,得到第一名。”谢立说道。
“小立立,你为啥没事呢?”邓兰看到谢立只是脸色白了些,其他安然无恙,便问道。
“力气都被你们使光了,我是被抬着走的,好吗?”接着,他解释了一阵,自己是怎么夹在中间,无法动弹,怎么使不上力的。
邓兰白了他一眼,“你真是有负“男人”这个称号。”
下午,刚刚午休完,我有点口渴,便想着去领导那间办公室蹭杯茶喝。刚走到门口,透过因遮挡空调跑出而设置的透明塑料帘,一眼就看见了林怀,他正端坐在沙发上,捧着手机看得入神。我心中一喜,顾不上用手去掀开那门帘,直接用身体撞进去。
林怀听到响动,抬头看了一眼,见是我,放下手机,脸挂上笑容,“你怎么来了。”
“蹭杯茶喝。”
他马上反映过来,急忙打开过滤器上的开关,水哗啦哗啦,灌进烧水壶,不多会儿,便满了。他握住手柄,将水壶放置在烧水盘上,打开开关,“得等一会儿,水没烧得那么快。”
“没事。”
不一会儿,水壶嗡嗡的声音响了起来,水渐渐热了,不时有烟雾飘出壶口。
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盯着水壶,静静看着由冷转热。
气氛凝固。
为了打破这安静的氛围,我端起杯子,故意认真地瞧着,杯底有茶渍,我找了个借口说道:“杯子脏了,你帮我用开水烫烫。”说完,便将杯子递到他面前。
他接过,放在茶盘上,此时,水开了,开关自动跳起,发出噔的一声。林怀拿起水壶,沿着杯口缓缓注入,等到水差不多满了,他用两三个手指头捏住杯身,轻而易举就将杯中水倒尽,又将杯子还回到我手中。
他从桌子下拿出一包茶,撕开,倒入茶盘,往里注水。茶在水的冲击下,一浮一沉,他将杯盖盖上,茶香慢慢溢出来。
我将杯搁在桌沿,他捎起茶壶,倒入公共杯,过滤好后,把我的杯斟满。
像想起什么似的,他突然说:“你的脚好些没?我拿云南白药给你喷一下吧。”也没等我答应,就起身往办公桌走去,打开抽屉,从里面找出云南白药,放在我手上,“你自己喷。”
我愣了愣神,没想到他动作这么快,只好把裤脚挽起,将药对准腿肚,挤压,嗤的一声,浓浓的药味弥漫开来。
“涂完,要用手晕开。效果比较好。”林怀建议道。
我听话般,按照他说的去做。腿肚经过揉压,一股痛感袭来,我不由得轻哼出声。
“很痛?”
“有点。”我又顺着药,顺时针揉搓了几圈,感觉痛感没那么强烈了。我将药还给他,伸回手的同时,将杯里的水一饮而尽。
林怀又给我添上一杯,说道:“你这是平时缺乏运动,一下子强度这么大,肌肉受不了,才会这样,你得忍忍,明天可能下楼梯都痛。”
我自嘲道:“这是运动后遗症,难怪女生都不喜欢运动。”
“这明显是为不动找借口。”林怀笑了笑,将身体靠向椅背,一副闲散的样子,“邓兰呢?怎么没听见她鬼吼鬼叫?”
我朝我们办公室望过去,没见她人影,“不知道,没见到人,中午看到她开车回去了。”
一谈到邓兰,我语气瞬间暗淡下来,神情不悦,我们之间三句不离她,这让我很挫败。
“这云南白药,你先收着,回头,她来了,你拿给她抹抹。”林怀又将云南白药递给我,那药在茶桌上方摆动着,就像一个幽灵般,向我炫耀。
我勉强接过,找了个借口离开了那间办公室。
下午,邓兰很晚才来。我往楼道走了一圈,才看见她姗姗来迟。她走路一瘸一拐的,却依然昂首挺胸,面带微笑,目视前方。
从小练舞的人,气质明显就与旁人不一样,走到哪,都是一股自信。
我迎上去,和她打着招呼,一同上楼。
“你腿没事吧?”看她迈楼梯的脚实在有些别扭,我问道。
她满不在乎的回答道:“没事,早上用力过猛了,休息几天就好了。”
“你怎么那么拼命?”
“可能从小锻炼出来的本能,一比赛就想赢。”她笑出声来。
的确,从舞台出来的人,对胜负都有非一般的执着,上台了,就得争个高低,不管对手是谁。
我不是很理解她们这种人,因为我从来没有享受过霓虹灯照射在身上那种耀眼的感觉。唯一同人竞赛过的,还得算高考,我打赢了好多人,上了本科。
我不置可否,没有回应。
走到一半,我想起林怀的交代,对她说,林怀寄了瓶云南白药。
她说,他真是的,瞎操心,这算什么,我从来就没涂过那玩意儿。以前练舞,比这更吃不消的都有。我才不用那个呢,你拿去还给他。
我还想劝劝,她已经进了办公室,开始准备工作,只能作罢。
回到工位,我望着桌子上那瓶药发呆。邓兰不涂,不就正合我意吗?邓兰和林怀少了交集的机会,而我有了借口再去和林怀碰面。
我思忖着,怎么和他说。
一个人影从窗台飘过,我回头,见是林怀。
我从位置上跳起,想喊住他,下一秒,他掀开门,朝里边望了望,走了进来,径直走到邓兰旁边,问道:
“给你的药,有没有涂?”
邓兰刚刚坐定,桌子便被他敲出了声响,正想一记白眼给他,却听他关心的话出口,赶紧赔脸道:“没有啊,文清要拿给我涂,我说不需要,又不是金枝玉叶。”
说完,她朝我这喊了一声:“文清,林怀在这,你把药还给他。”
我收敛了表情,抄起药,起身走到他俩面前,将药递给他。
林怀接过,却又反手,扔到邓兰桌子:“给你涂,你就涂。我可不想我们公司多了个瘸子,影响公司形象。”
邓兰看着药在桌子上滚了两三滚,转到她手边,她精准无误的抓住,塞回他手里:“都说了不要了,涂了粘乎乎的,那味道臭死了,我受不了,拿走。”
林怀盯着手里的药,眼底竟闪过失望,他没有再说服邓兰,“好好好,随便你。”说完便离开了办公室。
我看着邓兰,不明白为何她要拒绝他的好意。
邓兰说:“不是我矫情,是我真的闻不惯那个味道。哎呀,不说了,我要开始忙了,一大堆的事等着我处理。”
是真是假,我无从知晓,只能悻悻回到座位,着手忙起自己的事。
临下班,邓兰突然约我,周末带娃一起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