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风带着重雨、洛泱以及沐及离开灵水寺偏殿后,在大门关上的那一刻,黎青的眼泪终于蓄不住掉了下来,一滴一滴落在手背上,滚烫热烈,一如当年在战场上挥洒的鲜血...
“师尊,我还等着你回来教我呢,我真的不知道前面的路,该怎么走下去了。”
“师尊,当年离开的时候,你明明答应我会回来的,为什么没有回?”
“师尊,刚刚你哥哥挽风说,你这人从小就靠谱,答应过的每一件事,都做到了,为什么唯独答应我的没做到?为什么?”
“师尊,你真的会回来吗?会回来找我吗?”
......
黎青哭得很干脆,很痛快,他抱着风铃,撒泼,打滚,踢墙,锤地,像个不管不顾的孩子,放肆哭,大声闹。
直到泪尽了,声音哑了,没力气了,他依旧抱着那只风铃,躺在地上,怔怔地看着上方,很久很久,很久很久,夜很安静,殿内也很安静,一点声响都没有。
悲伤,是无声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黎青抱着风铃起身,缓缓走到了圆台之上,在神案旁碰了一下,眼前厚重的帷幔被拉开,他亲手雕刻的,师尊的神像第一次这么正式地出现在眼前。
黎青仰头盯着神像看了许久许久,直到,困意袭来,他默默地在神案旁找了个小角落,抱着风铃蜷缩着身体就睡着了。
醒来时,风铃还在,起身看,神像也在。
黎青笑了笑,抱着风铃在神像前跪了下来,许下承诺:“师尊,您交待的大事,每一件,我都会去查清楚,请您放心。”
“另外,等我把散魂丹的幕后之人揪出后,就开放偏殿,您先委屈一阵。”
承诺完,黎青直接起身,换了欢快的语气说道:“师尊,我先去忙了,长乐坊涉气运交易,我去查清楚,晚些回来给您报备。”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在黎家村的时候,每次出门前,黎青都习惯性地告诉姐姐要去干什么,每次回来后,也会习惯性地跟姐姐说发生过的事......
“姐姐,这是您最爱的风铃,让它陪着您吧。”
不知觉间,连称呼都变了。
黎青施术把风铃挂到了顶部光透下来的入口附近,随即又让那入口透进了风。
风铃声响起的时候,他仰头看着,如同当年炫耀每一件得姐姐指点做成的事儿之时一样,笑出了骄傲与得意。
黎青为凡人时,出生于一个叫黎家村的小山村,出生那天,就有游历的仙人上门送上了一枚紫色小石头和一册看不懂的书。
那时战乱四起,村中适龄男子大多被迫上了战场,很多人再没回来过。
黎青从出生起,就没见过爹爹,跟村中的很多小孩一样。
幸运的是,他没有病死饿死,也没有很艰难,就活到了可以撑起一个家的年纪。
那年他九岁,生辰日当天,游历的那位仙人又来到了家中,表明了想要收他为徒,带他去深山中修行之意,娘亲二话不说,收拾好行囊就把他赶出了家门。
跟着仙人走了一段后,他突然问了仙人一个问题:“深山中能吃肉吗?”
仙人笑了笑,没有回答他。
他当即以想跟着娘亲在家吃肉为由,告别了仙人,转身回家。
仙人叫住他,又送了一颗紫色的小石头,然后滔滔不绝地跟他讲了很多关于小石头的事,他全部记在了心里,但表示不是很感兴趣,只想回家跟娘亲一起,时不时吃顿肉。
仙人叹息,扬长而去。
黎青背着行囊回到家中,娘亲抱着他哭了半天,当晚,娘亲就宰了只鸡,除了给隔壁王奶奶送去一碗汤,整只鸡几乎入了娘两的口,那是他出生后吃得最饱的一次。
因家中只剩自己和年轻力壮的娘亲,黎青家过得还算不错,时不时的,他会给同龄的小伙伴一点好处,因此,身后总跟着一群不听大人话,但特听他话的调皮小孩。
他经常领着一群小尾巴帮自家干活,帮村中困难的老人家干活......
长此以往,村中长辈都夸他懂事,也愿意家中小孩跟着他玩。
黎青听娘亲说过,爹爹上战场前,是村里为数不多的猎户。
爹爹上战场后,那些打猎用的工具,就闲置了起来,黎青偶尔搜出来玩,玩着玩着,可能是天赋使然,竟然用顺手了,偷偷上山几次,每次都小有收获。
后来,他就经常偷偷带着小尾巴们上山,不见意外,只有惊喜。
再后来,大人们索性不加以管制了,黎青本就就是个省心的孩子,加上父亲又是猎户,孩子们跟着他上山,能学着本领,还能时不时地喜获猎物,就,挺好的。
十一岁那年,过往带小伙伴们上山打猎从未出意外的他,因过于得意,跑得太远,出意外了。
天都快黑了,一帮小伙伴还在山中打转,慌乱之中,还迷失了方向。
黎青胆子大,当即决定,就在山中过夜。
第一次在山中过夜,大家都害怕,随着暮色降临,心中直发怵,更可怕的是,还遇到了伤重之人,那人已经昏迷,浑身是血,气未绝。
小伙伴们更怕了,纷纷缩成一团,不敢再往前。
黎青壮着胆,上前查看了一番,发现受伤的是一名女子,身上没有利刃之伤,都是各种擦伤刮伤摔伤,另外,女子全身上下,除了头上的木簪看起来还算精致,没有任何贵重物品,没带任何防身之物。
“放心,是一位姐姐,可能是失足摔倒了,刚好遇上,就带上她吧,说不定,她知道路。”
小伙伴们完全没有了主意,完全凭黎青一人做主。
黎青二话不说,背起受伤的姐姐就往前走。
没多久,姐姐醒了过来,虚弱无比,但能开口说话,黎青只好一路背着她。
姐姐开始在黎青背上让小伙伴沿途做下记号,在合适的地方,用旁边所能用的一切,包括树枝茅草等,用以布下各种各样的陷阱。
此外,一行人往哪个方向走,走多远,全听姐姐一人指挥,小伙伴们只管听话照做,黎青只管背着姐姐往前。
在山中摸索了大半夜,姐姐才让黎青放她下来,让大家生起火堆,在附近哪个方向,哪个位置,做出什么样的布置。
布置完毕,又让找来干草铺开,安排一部人先睡,多久后换另一部分人睡。一整夜,姐姐都不曾睡觉,一直守在火堆旁,时刻准备给大家以安排。
有姐姐在,原本无比害怕的一帮人,心安了一晚上。
天亮了,更安心了。
很久以后,黎青依然记得,那晚,他背着姐姐在黑暗的山中借着月光走了很远很远的路,那晚,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力量从何而来。
大概是,有姐姐在。
天亮以后,黎青继续背着姐姐,沿着前夜留下的记号,在那无数的陷阱里面,有了意外的收获。
同时也意外发现了,前夜在姐姐的指挥下,小伙伴们至少避开了三次以上的猛兽追击,因为,多个陷阱中,困着的,都是猛兽......
小伙伴们在姐姐的指挥下,找到了方向,带了部分猎物回到村中,而后又叫了更多人上山,一齐把所猎之物全数带回了村,皆大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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