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未晞别无选择。
她不能任由这盆脏水泼在自己身上,更不能忍受自己刚刚起步的工作室,成为别人攻击王海川的靶子,反过来又被这无妄之灾拖垮。
这一次,她没有硬闯,而是通过李总监预约。
唐糖将她领进那间熟悉的办公室时,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低气压。
王海川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门口,身影挺拔。
桌面上散落着几份文件,其中一份印着某个欧洲能源公司的logo。
“王总。”江未晞的声音平静。
王海川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底深处积压的疲惫和烦躁,却没能完全掩饰住。
并购案的麻烦显然让他焦头烂额。
“坐。”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自己也走回桌后坐下。
“网上的事情,我看到了。”江未晞开门见山,“那些所谓的爆料,纯属污蔑。”
王海川抬眼看她,目光锐利:“我知道。”
“既然知道,”江未晞迎上他的目光,“为什么不彻底处理干净?任由那些东西发酵,现在连商业间谍的帽子都扣上来了,王氏的公关团队呢?新生计划承诺的资源支持呢?”
王海川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语气冷硬了几分:“现在是非常时期,集团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那些跳梁小丑,暂时不必理会。”
“不必理会?”江未晞的声音拔高了一点,“那些话是冲着我来的!我的工作室刚刚起步,我的名誉……”
“你的名誉?”王海川打断她,身体微微前倾,手指在桌面上轻点,“江未晞,你觉得我会信网上那些无稽之谈?”
江未晞的心猛地一沉。
他是不信,还是不屑于去信?
或者,在他心里,她也并非如他所说的那么清白无辜?
毕竟,她确实接受了他的扶持,确实和他有着旁人眼中不清不楚的关系。
王海川看着她瞬间变化的脸色,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却更像警告:“但以后,注意分寸,少跟不必要的人来往,也少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场合。”
注意分寸?
原来在他眼里,她如今遭遇的一切,也有一部分是她自己不注意分寸招来的?
原来,所谓的保护和支持,也是有条件的,她必须像一件被妥善保管的物品,安分守己,不能给他惹任何麻烦。
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冻结了她想继续争辩的念头。
信任,这个词在他们之间,从来都是奢侈品。
“我明白了。”江未晞垂下眼睑,声音低了下去,“王总,关于工作室的运营,我希望进行调整。”
王海川看着她,没说话,等着下文。
“我希望工作室能实现完全独立的财务核算,”江未晞抬起头,目光平静,“除了合同约定的项目分成,日常运营、税务、法务等,都由工作室自己负责。减少与王氏非必要的业务捆绑和资源对接。”
她要划清界限,哪怕这意味着更艰难的路。
她不能再忍受这种名义上被扶持、实际上被牵制,甚至还要背负无端骂名的状态。
王海川盯着她看了许久,办公室里只剩下空调微弱的送风声。
他的眼神复杂难辨,有审视,有不悦,最终都沉淀为一种更深的疏离。
“可以。”他最终吐出两个字。
江未晞站起身:“谢谢王总,那我先告辞了。”
她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王海川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拿起桌上一份关于江未晞工作室近期运营状况的简报,翻看了几眼,随手扔在了一边。
他拿起内线电话:“唐糖,通知财务和法务,按江小姐的意思办,另外,把李总监叫来。”
江未晞的决定,很快在工作室的实际运营中显现出来。
王氏文化那边虽然没有明确撤资,但之前主动提供的许多便利资源,比如优先推荐的媒体渠道、高效的行政支持、低成本的供应商对接等,都以尊重工作室独立运营为由,变得不再那么唾手可得。
李总监的态度依旧客气,但回复邮件的速度慢了,处理流程也变得公事公办,需要江未晞自己投入更多精力去跟进、协调。
工作室的运营成本陡然增加,压力倍增。
之前因为有王氏兜底而显得宽裕的账面资金,现在每一笔支出都需要精打细算。
助理看着日益增加的账单和放缓的进项,愁眉苦脸。
江未晞反而平静下来。
她取消了几个需要大量前期投入、或者过度依赖王氏渠道的项目,将所有精力都聚焦在那个瑞士腕表的项目上。
这是她目前最重要的工作,也是她证明自己独立价值的关键。
同时,她也开始主动联系一些规模不大、但风格契合的独立品牌,洽谈一些小型的设计合作,积少成多。
她像上紧了发条的陀螺,每天在工作室待到深夜,画图、沟通、核算成本、研究合同……
连轴转的压力和焦虑,让她的身体再次发出了抗议。
胃部的灼烧感越来越频繁。
她去瑞和医疗中心的次数,也变得多了起来。
“江小姐,你的指标虽然还在可控范围,但波动有点大。”李主任看着最新的检查报告,眉头微蹙,“情绪对你的病情影响很大,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要学会放松,保证休息。”
江未晞接过报告单,看着上面几个不太乐观的箭头,沉默地点点头。
放松?
休息?
对现在的她来说,太过奢侈。
林家大宅里,林楚楚听着手下汇报江未晞工作室的近况,以及王海川那边因为并购案焦头烂额的消息,心情大好。
王海川和江未晞之间果然出现了裂痕!
那个贱人想独立?
简直是痴人说梦!
离开了王海川,她什么都不是!
得意之余,林楚楚眼中的恶毒并未消散。
她要趁热打铁,彻底毁掉江未晞最后的希望。
“那个瑞士腕表的项目,查清楚是哪个牌子了吗?他们的竞争对手是谁?联系一下,看看有没有合作的可能,给江未晞添点堵。”她对着电话那头吩咐道,嘴角勾起残忍的弧度。
王氏集团内部,关于并购案泄密的调查也在紧锣密鼓地进行。
唐糖拿着一份初步的调查报告,走进了王海川的办公室。
“王总,内鬼的范围已经缩小到三个人,都和林氏那边有过不正常的资金往来记录,其中一个,是负责并购项目数据整理的高级助理。”
王海川翻看着报告,脸色阴沉得可怕。
“继续挖,把所有证据链都固定死,我要让林家知道,动我的人,是什么下场。”
唐糖点头:“明白。”
瑞和医疗中心的花园里,阳光正好。
江未晞刚做完一项检查,医生让她在外面透透气,等待结果。
她找了个长椅坐下,闭目养神,胃里隐隐的不适让她有些倦怠。
忽然,一个温和却带着几分威严的女声在不远处响起,似乎在和医生交谈着什么。声音有些耳熟。
江未晞下意识地睁开眼,循声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回廊下,站着一位穿着剪裁合体的套装、气质雍容华贵的妇人,正微笑着和李主任说着话。
看到那张保养得宜、依稀能看出王海川轮廓的脸,江未晞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是她。
王海川的母亲,王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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