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妙手中握着一根细枝，在泥土上无意识地划着圈，一滴泪水无声滑落，融入泥土，留下一个小泥潭。
“胖叔的餐馆一向生意兴隆，翻台率高，街坊邻居们通常饭后都会自行收拾碗筷，桌面很少像那天一样整洁无瑕。而我们去时，店内地板桌面竟是一尘不染，仿佛许久无人问津。况且，胖叔每晚都会点亮门口的招牌，即便打烊也不熄灭，他说街上的路灯坏了很久，有时还会有人偷走井盖，他担心行人看不清路，那点微光至少能照亮归家的路。”
话语至此，林妙妙哽咽难续，双肩微微颤抖。她所描述的每一处细节，都是胖叔多年不变的习惯，而这次的反差，触动了这个细腻敏感的女孩。
然而，陆离的观察更加深入，作为局外人，他捕捉到了两个女孩未曾留意的细节。“我虽不知胖叔往日的习惯，但从你们对他的称呼，我能推测他过去并不瘦削。你们可能没注意，他厚实的衣物下还藏着一件毛衣，这样的天气还穿毛衣，除非是为了掩盖什么，比如他日益消瘦的身体。他或许害怕你们察觉到他瘦弱到皮包骨头的事实。”
刘星蕊欲言又止，陆离轻轻一瞥：“我知道你想说胖叔的脸看起来还是圆润的，我同样注意到了。这让我确信胖叔的健康出了问题，只有病人才会出现身体各部位胖瘦不均的情况。而且，你们都没注意到，胖叔的脸并非真正肥胖，而是浮肿，这是血液疾病的一个典型症状。”
“我偷偷检查厨房时，发现垃圾桶里堆满了未动的炖肉，节俭如胖叔，怎会如此浪费？除非……他每日坚持烹饪，却拒客门外，他在等待什么人？等待谁来品尝那份菜肴……”
“是你们，胖叔知道你们终会归来，只是不确定何时，所以他日复一日地等待，每天都准备着你们最爱的菜肴，想以此感激这些年你们给予的帮助，完成他最后的心愿。”
陆离平静地叙述着这一切，内心却对这位和蔼可亲的大叔充满了敬意。一个如此善良的人，总是将温柔留给他人，独自承受痛苦。
刘星蕊和林妙妙已泣不成声，她们从未面对生死离别，更无法接受那个陪伴她们成长的胖叔即将离去的现实。
刘星蕊情绪失控，双手掩耳，近乎崩溃地喊道：“我不信！你骗我！胖叔不会走的，这么好的人怎么会？他还说要为我们做菜！胖叔从不骗我们！”
陆离缓缓起身，他也曾希望这只是一场恶作剧，但现实残酷，善良之人也无法逃脱疾病的侵袭。他指向老城区深处，那里有几户人家的窗外挂着白布条，胖叔试图安静地离开，可那些相伴多年的邻里怎会不知他的病情，他们用自己的方式默默送别这位老友，维护他最后的尊严。
泪干了，眼眶泛红的林妙妙抬起满含希望的双眼：“陆离，胖叔的病有没有可能治愈？我们可以筹钱。”
“没错！钱！我家不缺钱，我可以给胖叔！无论多少都行！”刘星蕊单纯的话语让陆离苦笑摇头。尽管他对医学不甚精通，但战场上的经历让他见证了太多生死，仅凭观察也能读出几分端倪。
在战场，有种微妙的存在——气。非气功之气，而是生命的气息。生命旺盛者，面颊红润，神采奕奕；反之，即使妆容再精致，一旦被死气缠绕，整个人便显得黯淡无光。虽然玄妙，但在战斗中，陆离总能在战友脸上看到一丝死气，虽然他未曾审视自己，但他相信，自己也曾被同样的气息笼罩。
胖叔脸上那抹明显的死气，预示着生命力的衰退，即便是稍懂相术之人，也能看出他已站在了生死的边界。
陆离不忍直说，只道：“若胖叔真有生机，他不会提前安排后事。况且，胖叔一生不愿亏欠任何人，连你们暗中资助他女儿，他都想方设法回报。这样的人，怎会接受你们的大笔资助？即使真的康复，后续的医疗开销也是难以估量。”
陆离三人重新踏上车程，两位女生选择坐在后座。她们脸颊上依然挂着未干的泪痕，见此情景，方石玉关切地询问：“你们还好吗？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需要我……”
“你话怎么这么多，开车吧！”刘星蕊不等他说完便打断，方石玉只好讪讪地转过头去。
车辆发动后，他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呢？”
刘星蕊揉了揉眼角，振作精神，手指向另一条车道：“从这条路直走，去那个废弃仓库酒吧！”
废弃仓库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仓库，而是一家酒吧的名称。因为老板将一个废弃的仓库改造，保留了仓库的设计元素，因此干脆以此命名。尽管位置偏僻，但这里是不少飙车族和街头少女的热门聚集地。
方石玉将车停在距离酒吧不远处的一条小巷里，这让陆离感到不解：“前面就有停车位，为什么停这里？”
方石玉瞥了他一眼：“一看就知道你不常来这种地方，来这里的多是些小混混，这车虽不昂贵，但在这种地方容易被当作肥羊。车牌被拆或是车身被划，再借此敲诈，那可就不值了。”
陆离心中暗自记下了这一手。
四人下车，方石玉和刘星蕊显然对这里很熟悉，相比之下，陆离和林妙妙显得有些拘谨。陆离从未涉足此类场所，而林妙妙虽随室友去过几次酒吧，但都是些安静的清吧，像这样嘈杂的迪斯科舞厅，对她来说也是初次体验。
还未踏入酒吧，震耳欲聋的低音炮声和男女的尖叫已清晰可闻。陆离皱眉，这样的环境确实混乱，枪声或许都能被掩盖，难怪这里常常发生斗殴事件。
门口停着几辆鬼火摩托车，几个染着各色头发的小混混坐在上面，见到他们一行中的女孩，竟轻佻地吹了几声口哨。
“小妹妹，一起来玩玩呗？”
“这妞儿正点啊。”
面对小混混的粗鄙言语，陆离尚未有所表示，方石玉却已瞪眼呵斥：“滚一边去，别自找不痛快！”
几个小混混见他一身皮衣，态度强硬，撇撇嘴，嘟囔着“真没劲”，转而继续与同伴嬉笑。
方石玉见状，这才昂首挺胸走进酒吧。
“这些都是些不成气候的小角色，欺软怕硬，对他们不必客气，越客气他们越觉得你好欺负。”他拍了拍陆离的肩，仿佛在传授经验。
或许是因为平日里受压制太久，到了自己熟悉的领地，不自觉流露出些许优越感。与之相比，陆离如同只知道学习的好学生，只能苦笑点头。
“好了，别说废话了，位置订好了吗？”刘星蕊一开口，方石玉立刻换上了另一副神情：“都安排妥当了，订了个顶级的卡座。”
“走吧！”
步入内部，陆离才真正见识到什么是纸醉金迷。宽敞的场地上，数百名青年男女在舞池中摇曳身姿，空气中弥漫着烟酒混合的气息。昏暗的卡座上，几对男女旁若无人地纠缠在一起，甚至有一个肥胖如猪的光头男子，公然把手伸进了身旁女孩的裙下。
对于初来乍到者，这样的场景无疑极具冲击力。
耳边的低音炮声让言语交流变得不可能，一切沟通全靠手势和眼神。
方石玉招呼来一名服务员，耳语几句后，服务员连声应诺，引领他们前往靠近中心的一处卡座。这里视野开阔，位置也较其他区域略高，向前望去，大半个酒吧尽收眼底，颇有种俯瞰群山的气势。
桌上早已摆满了各式酒水，中央还放置着一个设计新颖的果盘。陆离随手拿起一张价目表，上面的价格令人咋舌。
哎呀，这种地方真不是普通人能消费得起的。首页最顶端的酒水，每一瓶都相当于普通家庭几个月的生活开支，而这还不算最顶级的。难怪那些追求物质却囊中羞涩的女孩愿意来这儿，毕竟在这里消费得起的富家子弟，家境都不凡。
嘭！
服务员开启一瓶香槟，为他们斟满酒杯后退下。
刘星蕊高举酒杯，随着音乐的节奏摆动身体，大声喊道：“让我们尽情狂欢吧！”
“哦！！！！！！”
嘭嘭嘭！
周围的烟花绽放，火光映照下，白天那个泼辣的小辣椒眼眶已泛起点点泪光。
别看刘星蕊身材娇小，酒量却不容小觑，一杯接一杯，连陆离都感到惊讶。而林妙妙这位乖乖女也让他刮目相看，面前的洋酒已所剩无几。
两个女孩相拥着扭动，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他们三人推杯换盏，陆离则少有饮酒。并非他不善饮，而是这样的环境总让他感到不安。出于本能，他不愿让酒精麻木自己的神经，只有在他人敬酒时，才会浅酌一口。
“呼！妙妙，你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吧！感觉怎么样？”
“好玩~就是有点太吵了。”
两个女孩扯着嗓子对话，不了解情况的还以为她们……
“玉哥，你点的酒来了，万一有啥事，可别把我卖了啊。”
“小子，你玉哥是那样的人吗？等我飞黄腾达，你还不得沾我光！”
“嘿嘿，那好吧，我这就把酒送过去。”
“去吧去吧。”
五分钟之后，方石玉从消防通道溜达出来，刚走出几步，陆离就迎面而来。
“嘿，你怎么在这儿？我刚去洗手间找你呢。”
方石玉眼珠一转，立刻摆出一副醉意朦胧的模样：“我……我刚才胃有点不舒服，洗手间人太多，就在这边解决了，已经叫服务员清理了，走吧，回去吧。”
方石玉生怕陆离搅了他的局，便搂着陆离回到卡座。
远远望见桌上新添的两瓶酒，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就在这时，两个年轻人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陆离发现，两个身穿紧身背心的家伙正坐在他们的位子上，与刘星蕊她们交谈，两个女孩显得很不耐烦。
果然，还是出了状况。
陆离顾不得方石玉，快步向前。
就在这一刻，刘星蕊猛地站起，将酒泼向其中一名男子的脸。
那背心男瞬间暴怒，和同伴起身向刘星蕊扑去！
“该死的臭女人，给脸不要脸是吧！”
哎哟喂！
话音未落，一只突如其来的手紧紧钳住了背心男的手腕。
他回头，只见一位面容俊朗的男子站在那里。
“小子，少管闲事！”
“兄弟，她们是我的朋友，想找麻烦去别处！”
陆离可不吃这套。这两人一看就是附近的混混，身上纹身龙飞凤舞，外表凶神恶煞，实则一身虚浮的肌肉。
这样的家伙，即使来上十个八个，也不是陆离的对手。再加上他们满身酒气，陆离更无须对他们客气。
背心男的伙伴不乐意了。
平日里他们调戏几个女孩，无人敢言。如今被一个白面书生教训，颜面尽失，于是抄起酒瓶向陆离肩上砸去。
“小心！”
林妙妙脸色大变，连忙提醒。
但为时已晚。
陆离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出退让，没想到这二人如此不知好歹。
酒瓶袭来之际，他仅来得及抬臂抵挡。
啪嚓！
酒瓶在小臂上破碎。而陆离只感到手臂一阵肿胀疼痛。
背心男的伙伴目瞪口呆，意识到自己踢到了铁板。
正欲后退，陆离的另一只手已扼住了他的喉咙。
“我看你们才是给脸不要脸！我再说一遍，这酒瓶账记在你们头上，赶紧滚，趁我还没发火！”
双臂轻轻一抖，那两人就像破布袋一样被甩出一米多远，趴在地上。
背心男和他的伙伴晕头转向地爬起，色厉内荏地向陆离谩骂：
“小子，你知道我们是谁的人吗？”
“有种别走，今天我要是你不跪下来喊爹，我跟你姓！”
陆离冷笑道：“还是免了吧，我可不愿有你这么丢人的儿子。”
“牙尖嘴利的小子，我看你能嚣张到何时！”
背心男欲掏手机叫人，这时方石玉也回过神来，连忙上前：
“各位，各位！别动怒，有话好好说嘛！”
背心男横眉一竖：“你特么又是个什么东西，没你的事，滚一边去！”
方石玉心中暗骂，若非怕你们坏了我的好事，谁愿理你们这帮废物！
明眼人都看得出，陆离方才手下留情。能把两个成年人轻而易举扔出去，其战力岂是这些小混混所能匹敌。
方石玉心中也暗暗震惊，之前怎就没看出这小白脸有此等实力。
看来，在搞定那两个女孩之前，此人必须先行除去！
没错，是两个女孩！
被欲望冲昏头脑的方石玉竟对林妙妙起了心思。
他盘算着，即便刘星蕊真是石女，自己也不能空手而归，至少得尝尝林妙妙的滋味。相比刘星蕊，林妙妙更多了几分温柔与清丽。
若是能将她征服，岂不是一箭双雕？
到时推说喝多了，说不定还能成为双料女婿。
而如果刘星蕊并非石女……能同时赢得两位千金的青睐，这可是多少上海公子梦寐以求的事。
回到现实，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解决这两个碍事的混混。
他堆起笑容，走上前去：“二位，大家出来玩，何必因这点小事伤了和气？就算我朋友行事冲动了些，还请二位见谅，我替他赔罪如何？今天的花费全算我的。”
背心男心里清楚，他们俩绝非陆离的对手。但在这里他们也有不少朋友，若是就此作罢，面子何存？此时方石玉递了个台阶，两人交换眼神，心意相通。
背心男傲慢地说：“行啊，算你小子会说话，比那蠢货强。说吧，打算怎么赔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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