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尖锐得像是要刺破耳膜。李飞一个激灵，从破旧的沙发上弹坐起来。他茫然地看了一眼四周，出租屋里一如既往的昏暗和杂乱。阳光艰难地从那一小扇窗户挤进来，在地板上投下几块无力的光斑。
他抓过一旁吱呀作响的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上跳动着“王浩”两个字。李飞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一股熟悉的不祥预感像是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四肢百骸。
这三年来，王浩，他的经纪人，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签下他时满脸堆笑、许诺着光明未来的“王哥”了。现在的王浩，声音里总是充斥着不耐烦和鄙夷，仿佛多跟他说一句话都是浪费生命。
李飞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按下了接听键。
“喂，王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王浩冰冷且带着一丝刻意压抑的怒气的命令：“李飞，你现在，立刻，马上到公司来！我有事跟你说。”那语气，不容置疑，像是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直直扎进李飞的心里。
“王哥，是……是有什么……”李飞试图询问，哪怕只是想得到一点点心理准备。
“别废话！让你来就来！给你半个小时，到不了后果自负！”王浩粗暴地打断了他，接着便“咔嚓”一声挂断了电话，留下李飞耳边一阵忙音。
李飞握着手机，手心有些湿冷。后果自负？还能有什么更坏的后果呢？这三年来，他就像是被打入了冷宫的妃子，无人问津。曾经怀揣着对演艺事业的无限憧憬，如今只剩下无尽的等待和失望。
他起身，走到衣柜前。衣柜门有些松动，拉开时发出刺耳的“嘎吱”声。里面挂着的衣服寥寥无几，大多是些廉价的T恤和牛仔裤。他挑了半天，才从中选出一件相对整洁的衬衫。这件衬衫还是他刚签约星途娱乐时买的，如今领口和袖口都已洗得发白，布料也薄了许多，但好歹，还算体面。
换上衬衫，他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镜子里的男人，二十出头的年纪，本该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却显得有些憔悴。眼下有着淡淡的黑眼圈，眼神也失去了往日的光彩，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迷茫和疲惫。他用力搓了搓脸，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
“星途娱乐……”李飞低声念叨着这个曾经让他激动不已的名字，如今却只觉得沉重。
他没有耽搁，匆匆锁上门，快步走下楼。楼道里弥漫着各种混杂的气味，潮湿的霉味，隔壁炒菜的油烟味，还有隐约的垃圾腐败的酸臭。他早已习惯了这一切。
走出筒子楼，外面的阳光有些晃眼。他伸手挡了一下，眯起眼睛。公交车站就在不远处，他加快了脚步。
上了公交车，车厢里挤满了人，空气有些浑浊。李飞找了个角落站着，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他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街景，心中五味杂陈。他想起三年前，自己也是这样坐着公交车，满怀期待地去星途娱乐面试。那时候，他以为自己抓住了梦想的尾巴。
星途娱乐的大楼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高耸入云，玻璃幕墙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显得气派非凡。
李飞深吸一口气，推开沉重的玻璃门走了进去。
富丽堂皇的大厅，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氛。与他刚才所处的环境，简直是两个世界。
前台小姐穿着精致的职业套装，化着一丝不苟的妆容。她抬头瞥了李飞一眼，眼神中带着明显的鄙夷和不耐烦，就像是在看一件碍眼的垃圾。
“你好，我找王浩王经纪。”李飞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王经理在办公室，你自己上去吧。”前台小姐的声音甜美，但语气却冷冰冰的，连一个正眼都懒得再给他，低下头继续摆弄着自己的指甲。
这种无形的轻视，李飞早已习惯。他默默地走向电梯，能感觉到大厅里其他人投来的目光，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不解，但更多的是若有若无的窃笑。
“这不是那个李飞吗？他怎么还来公司？”
“嘘，小声点，听说他三年都没戏拍了。”
“真的假的？那也太惨了吧……”
议论声像细密的针一样扎在他的后背，让他如芒在背，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他低着头，快步走进电梯，按下了王浩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那些让他不适的目光和声音，李飞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但一想到即将面对王浩，他的心又不由自主地揪紧了。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了楼层。
李飞走出电梯，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他走到王浩办公室门口，门上挂着“经纪部经理王浩”的铭牌。
他抬手，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里面传来王浩极不耐烦的声音。
李飞推开门，走了进去。
王浩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呛得李飞忍不住想咳嗽。王浩正靠在宽大的老板椅上，翘着二郎腿，手里夹着一支雪茄，眉头紧锁，脸色阴沉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他看到李飞进来，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从面前一堆文件中抽出一份，看也不看，直接甩手扔在了李飞面前的茶几上。
“啪”的一声，文件散落在茶几上，几张纸飘落到了地上。
“自己看。”王浩吐出一口浓重的烟圈，声音冷硬得像石头。
李飞心中那不祥的预感越发强烈。他弯下腰，默默地捡起地上的纸张，然后拿起茶几上的那份文件。
文件最上方，几个加粗的黑体字赫然映入眼帘——“解约合同”。
李飞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翻开了合同。
合同的条款并不复杂，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割在他的心上。他逐字逐句地看着，目光最终停留在了那句格外刺眼的话上：“鉴于乙方（李飞）在合约期内未能给甲方（星途娱乐）创造应有价值，且后续发展潜力评估为极低，经甲方研究决定，自即日起与乙方解除经纪合约，并且，甲方决定永不录用乙方。”
永不录用！
这四个字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李飞的胸口，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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