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七点五十分，写字楼的中央空调还带着未散尽的冷意。雨薇站在茶水间镜子前，第三次调整珍珠耳钉的角度。玻璃映出她泛白的指节，以及领口处若隐若现的红痕——那是昨夜翻找档案室资料时，被生锈的铁架刮破的。
叮——电梯抵达的提示音惊得她一颤。捧着装订整齐的文件走向总裁办公室，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的声响都像是某种倒计时。经过秘书台时，新来的实习生热情打招呼，她却只挤出个僵硬的微笑。那些藏在档案袋夹层里的复印件，此刻正灼烧着她的掌心。
推开雕花木门的瞬间，百叶窗切割出的条纹恰好落在墨白城后颈。他背对着门敲击键盘，深灰色西装下的肩胛线条紧绷如弦。雨薇刻意放缓脚步，皮鞋尖擦着地毯边缘挪动，余光却像扫描仪般扫过桌面——平板电脑倒扣着，钢笔下压着半张机票存根，日期正是慕容云海车祸前三天。
墨总，这是季度财务报表。她将文件轻轻推过去，故意让指尖在他手背掠过。预想中的抽离并未发生，墨白城甚至抬眼冲她笑了笑，眼尾细纹里却藏着洞悉一切的冷意。辛苦你了，雨薇。他的声音裹着咖啡的苦涩，对了，你昨天说要查什么资料？
雨薇感觉后槽牙在不自觉咬合。半个月前在旧档案柜发现的篡改痕迹、三天前深夜潜入办公室时看到的加密邮件，此刻都在脑海里翻涌。但她只是垂下睫毛，让阴影遮住眼底的风暴：其实是关于三年前的旧城改造项目，我发现
叮——手机震动声突兀响起。墨白城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抓起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雨薇瞥见锁屏上那个没有备注的号码——和她在通话记录里反复出现的神秘来电一模一样。他起身时带倒了钢笔，蓝墨水在报表上晕开，像极了慕容云海车祸现场照片里蔓延的血迹。
我有急事要处理。墨白城抓起西装外套，经过她身边时，袖口带起的风里混着陌生的橙花香水味。雨薇盯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听见自己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办公桌上，那份被墨迹污染的报表下压着的机票存根，目的地栏江州二字，正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光。
她听见自己吞咽唾沫的声音，像是某种即将断裂的预兆。
其实昨天整理档案时，她刻意让声音裹着恰到好处的困惑，抽出夹在文件中间的A4纸，发现那个旧城改造项目的利润率比预期低了17%。我对比了同期市场数据，建材采购成本突然上浮30%，这个异常...话尾的颤音不是演技——当她在档案室发现那份被篡改的招标书时，冷汗浸透了衬衫后背。
手机铃声撕裂凝滞的空气。墨白城敲击键盘的动作骤停，骨节在银白色笔记本电脑上撞出闷响。雨薇看见他喉结剧烈滚动，屏幕亮起的瞬间，她捕捉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惊惶。那是个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和她偷偷保存的、深夜打进总裁专线的来电记录如出一辙。
抱歉，我接个电话。他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起身时带翻了水晶镇纸，在波斯地毯上砸出沉闷的钝响。雨薇盯着他走向落地窗的背影，藏青色西装下摆扬起的弧度里，隐约露出后腰别着的黑色物件——那是她在慕容云海车祸现场照片里见过的，同款录音笔。
玻璃幕墙映出墨白城紧绷的侧脸。他刻意将手机紧贴右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青筋顺着腕骨蜿蜒至袖口。雨薇悄悄摸向口袋里的录音笔，金属外壳的凉意让她恢复几分镇定。忽然，他猛地转身，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来。她慌忙低头，报表上跳跃的数字在泪光中扭曲成血色的漩涡。
以后这种小事不用汇报。墨白城挂断电话，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硬。他俯身收拾镇纸时，雨薇闻到他领口若有若无的橙花香气——和慕容云海出事前最后一通通话记录里，背景音里出现的酒店香薰味道，分毫不差。
暮色将客厅的胡桃木餐桌染成深沉的琥珀色，林诗雨握着鎏金咖啡匙的手指泛着青白，瓷杯里的咖啡早已凉透，表面凝结着一层油亮的薄膜。水晶吊灯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在她精心描绘的猫眼眼线处投下晃动的阴影，像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时，她下意识挺直脊背。皮鞋踏在大理石地面的闷响由远及近，混着雨水的泥土气息率先漫进鼻腔。林诗雨垂眸搅动咖啡，余光却紧盯着镜面餐台映出的倒影——墨白城深蓝色西装裤脚沾着褐色泥点，领带歪斜地挂在脖颈，衬衫第二颗纽扣不知去向。
“公司临时有个项目。”男人的声音带着刻意的疲惫，将公文包重重砸在茶几上，震得水晶杯垫发出轻响。林诗雨终于抬起头，目光扫过他敞开的领口。那抹陌生的茉莉混着雪松的香水味，比上次更浓烈，甚至盖过了他惯用的檀木古龙水气息。
“昨天才擦过的鞋。”她突然开口，指甲划过咖啡杯沿，发出细微的刺响，“现在倒像是去工地搬了砖。”墨白城脱鞋的动作顿住，喉结不安地滚动：“雨下得太大，路上打滑。”他弯腰时，手机从西装内袋滑落，屏幕亮起的瞬间，林诗雨瞥见锁屏界面上那个未读消息的头像——正是雨薇朋友圈里那张自拍的侧脸。
男人慌乱地抓起手机塞进裤兜，金属拉链与手机壳碰撞出刺耳的声响。林诗雨盯着他后颈新冒出来的红痕，突然想起上周三深夜，她在书房发现的那张揉皱的电影票根。当时墨白城解释说是陪客户，可哪家客户会选情侣座？
手机在她手包深处震动起来。林诗雨慢条斯理地补着口红，镜面里，猩红的唇色与她涂着酒红甲油的指尖相映成趣。点开短信的刹那，屏幕冷光映得她眼底泛起冰霜——“今晚加班，不用等。”末尾还贴心地加了个抱歉的表情，仿佛这样就能掩盖满纸谎言。
她轻笑出声，笑声里带着破碎的锋利。指甲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相册里那张偷拍的照片，画面中，墨白城替雨薇撑着伞，两人的影子在霓虹灯下重叠成暧昧的剪影。照片拍摄于三天前的雨夜，而那天，他告诉她自己在医院陪生病的客户。
餐刀与瓷盘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林诗雨切下一块冷掉的蛋糕，奶油在刀叉间被碾成狼狈的碎屑。她小口咀嚼着，任由甜腻在舌尖化作酸涩，目光却始终锁在墨白城落荒而逃的背影上。当卧室门重重关上的瞬间，她抓起手包摔在地上，口红、粉饼散落一地，宛如她支离破碎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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