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星家,晚餐时间,空气凝滞
餐桌上弥漫着一种无声的沉重。林晚星看着父亲林建国深陷的眼窝和枯槁的脸色——比校庆那会儿更差了,心揪紧了。
“爸,您脸色很不好,厂里…是不是又加班了?”她放下筷子,声音里满是担忧。
林建国正机械地扒拉着碗里的饭粒,闻言动作一滞,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咳…没事,老毛病,胃有点不舒坦。”声音沙哑,“厂里…接了个大单,工期紧,熬了几宿。等忙完这阵子,爸带你们娘俩去吃顿好的!”他试图让语气轻快些,额角却滚落下一滴浑浊的汗珠。
母亲张慧猛地放下碗筷,瓷碗底磕在桌上发出突兀的脆响。她眉头拧成疙瘩,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老林!钱是挣不完的!命只有一条!你上次体检报告怎么说的?血压高得吓人!医生让你必须休息!你看看你这脸色…青灰青灰的…我…”她说不下去了,眼圈泛红。
“知道了!烦不烦!”林建国突然拔高嗓门,一股无名火窜上来,随即被更剧烈的咳嗽打断。他佝偻着背,脸憋得通红,手背青筋暴起,“不拼怎么办?!星星马上要上大学了!光学费就顶我大半年工资!还有她那舞蹈课,练功服、鞋子…哪样不是钱堆出来的?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弹,就得撑着!”他喘着粗气,看向低头沉默不语的女儿,眼神疲惫却固执地透着慈爱,“星星,别瞎想,好好念书,给爸考个状元回来!爸…供得起!”
林晚星喉头像堵了团浸水的棉花,闷闷地“嗯”了一声,垂着眼,碗里的饭菜瞬间失去了所有滋味。家里无形的经济压力,骤然化作千斤重担,沉甸甸地压在胸口。父亲强撑的倔强和母亲眼底深藏的恐惧,心口就像有密密麻麻的针,扎得她心口生疼。顶尖舞院那高昂的学费和生活费,此刻变得无比具体而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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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
林晚星反手锁上房门,仿佛要将客厅的压抑隔绝在外。她小心翼翼地拉开书桌最底层的抽屉,从最深处捧出一个旧铁盒。盒盖打开,里面静静躺着她的珍宝:一张从校报上剪下的照片——沈屿在篮球场上高高跃起,手臂伸展如弓,篮球即将被狠狠扣入篮筐,定格的力量感几乎要冲破纸面。照片边角已经磨损卷起。还有几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小纸条,是他不经意间夹在还她的书页里留下的简短笔迹
“加油!一定能实现梦想的!!!”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照片上少年飞扬的眉眼,锐利的眼神,仿佛能汲取一丝力量。图书馆里他专注讲题时微蹙的眉头,天台阳光下那句“你跳舞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光”,像暖流般涌上心头,瞬间冲淡了现实的阴霾,却又在下一秒,让那份对未来的憧憬蒙上了一层更深的忧虑。
她翻开带锁的日记本,笔尖在纸上郑重落下:
“5月20日,晴。
他约我看烟火了!在海边!考完就去!
那封信,改了又改,希望烟火最绚烂的那一刻,递给他时不会显得太傻。
爸爸…咳得更凶了,脸色像蒙了一层灰。妈妈背着我偷偷抹眼泪。厂里的单子,真的比命还重要吗?
我必须考上!必须拿到最高的奖学金!以后…一定要让爸妈过上好日子,不用再这样拿命去拼。
沈屿…他说我发光的时候,世界都亮了。希望高考后,乌云真的能散开。希望…我和他,能一起去看海那边的风景。”
少女的心事,如同窗外倔强穿透云层的星光,在浓重的现实阴影下,依然努力闪烁着微弱的、却不肯熄灭的光芒。她不知道,一场足以扑灭这初燃火苗的狂风骤雨,正悄然在风暴中心凝聚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