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模一样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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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巡的名字乍然映入眼帘。

聊天界面上,状态栏那里“对方正在输入…”仍在如风中烛火般跃动。

许临眸光微动,拿手机的指尖紧了一紧。

然后就见下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没时间探班实在不好意思,过段时间我会来的。]

“谁送的?”

“反正这次还真不是我。”

余银华与张晏明的低语在耳边回荡,许临收起手机,瞥了二人一眼:“沈巡送的。”

听到答案的两人脸上精彩纷呈。余银华意味不明地“哦”了声,尾音拉得极长。张晏明不可置信地搁下筷子,呆在原地久久不言。

“不是吧,”许临抬眼就见二人眼神意味深长:“你两这是什么表情?”

“我好像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了得的事。”余银华越过许临对张晏明说。

张晏明颇感赞同地点点头。

许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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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到后面,随着剧情展开越发宏大,许临在剧组的时间也越多。之前还能偶尔跑出来同余银华逛逛街、吃点东西,现在行程更贴近于两点一线了。

期间,沈巡曾数次订奶茶、咖啡送到剧组,用的也都是许临的名字,正因如此,剧组许多同行对许临态度友善。

唯有孟翊远,每次都僵直着一张脸,从不接手茶饮,弄得负责分发的工作人员有些尴尬,久而久之,都下意识避开给他送东西。

转眼就到12月了。

许临尽量低调,但剧组依旧好心地给她庆生。

那天天气极好,太阳懒洋洋挂在当空,白云似雪浮在湛蓝空中。

许临刚拍完一场戏,正欲回房车休息,工作人员神秘兮兮邀她回场地,她未多疑,跟着走了两步。

倏然,一股强烈预感袭来,许临正要回头,就听头顶“嘭”地一声炸响,五彩飘带从空扬落。

几个工作人员推着小推车往这边送,推车之上硕大的蛋糕立在上面。在剧组过生日,这还是第一次,许临心里一暖。

迎着众人的视线,她吹灭了蜡烛,并作势在蛋糕上切了一刀。

几个演员揣起相机凑过来合影,不知不觉就引起了全剧组合影风潮。

“来,笑一个。”许临抱起一个女生,眉眼弯弯,状似亲密地合完一张影后,又一主创蹭了过来。

许临已经摆好姿势,但这时,这个人突然眼尖瞥了眼摄影师背后,高声喝道:“孟翊远,一起来合张影啊。”

“好啊。”孟翊远一顿,嘴角勾起一抹笑,刻意站在许临身旁。

许临:“……”

“咔嚓。”

摄影师看了眼相机里的图,眉眼皱成一团。

照片里,左右两人笑容洋溢,如旭日暖阳,但这暖阳被中间许临恹恹的冰冻脸硬生生削弱。摄影师越看越不对,正要喊一句重拍,但许临如避蛇蝎般离得远远的。

摄影师:“……”

“今天就这样吧,拍的也差不多了,摄影师辛苦了,改天给你加鸡腿!”许临蹿到摄影师跟前,拍拍他的肩,脚底抹烟一骨碌跑没影。

许临飞速赶回化妆室卸了妆,换回上午穿的常服,紧急赶往房车。

今天余银华借口有事,派了个小助理跟在许临身旁。刚进房车,余银华发了条微信过来。

[我在这里等你,来哦。]

后面附加一个定位。

至于到底有何事,许临不用猜也知道。生日虽不愿麻烦,但总不能拂了朋友的好意。她只得无奈叫了辆车过去。

神秘兮兮的。

许临感慨。她抬头望向此行目的地,是家餐馆,看起来没什么出奇的。她抬脚刚入门槛,眼神一凛。

餐馆内部凌乱不堪,桌椅散落一地,餐食混着碗盘碎屑黏腻糊在墙上,一股难闻气味浮在空气之中。几个服务员伏趴在地,眼神涣散,哆哆嗦嗦不为所动。

许临脚步一滞,在大厅之上,几团尚未消散完毕的黑烟袅袅而起。

劫?

她快步冲上前,四处巡睃一圈,并未发现多余食客,心底那股担忧消散了些许。她抬脚移到其中一个服务生面前,在他眼前点了点:“这里发生了什么?”

这个服务生本浑浑噩噩,此时竟清醒如常:“什么?”他眼底浮现疑惑,眼角忽地瞥见一地狼藉,脊背又颤了起来:“有什么东西横冲直撞,但,但我们看不到那是什么,今,今天过来的客人突然从外面冲进来,像是在追什么东西……他们让我们俯下身来不要乱动,我们几个就照做了,只听见尖锐声音刺破耳膜,声音很大,然后一楼桌椅也不知怎么全都乱了……”

他的话断续而混乱,但许临仍能从中清晰捕捉到一丝信息。

“客人?”

服务生瘫坐在地,想必是冷静下来了,话稍微说得流畅了些:“今天这里被那三位客人包了。有一位看起来有点眼熟,应该是什么明星之类的吧。”

“他们往哪里跑了?”

“不知道,我们一直捂着头不敢乱看,但隐约间,我好像听到他们说什么‘目的不对’、‘方向’、‘剧组’,还有……”

许临眉头紧蹙:“还有?”

她一直留意四周情形,却没有注意到服务生瞳孔猝然放大,神情微僵的异样。

“还有,今天是你的死期。”服务员突然暴起,五指化作尖锐爪子,盯紧许临的脖子向前猛然一刺。

许临反应极快,一个偏头躲过了利爪的侵袭,但那服务生仍不死心,左手撑地而起,右手抄起一旁的断椅破腿铆足劲朝许临头上砸去。许临灵活闪避。

那服务员似是被激怒了般,双手空空直扑向许临。

许临无法,极轻地叹了口气:“这是你自找的。”

她左手翻出一道符箓,往前一抛。那符篆像是有了生命般,顺着许临指尖飞出,在遇到服务员那一瞬,瞬间喷出巨大火舌,将服务员整个淹没。

“你怎么发现……”服务员话未说完,就被火舌彻底吞没。

“啧。”许临哂笑:“不知道可以用手机联系吗?你这劫难道还活在原始社会?”

二十分钟前。

许临刚上车没多久,手机突然震了下。

她摁亮手机,就发现余银华发了条消息给她。

这么快就忍不住想和我透露点什么?她轻笑一声,点开对话框,只一眼,笑意便凝在眼底。

余银华发的消息极为简洁:

[有劫,小心。]

或许是刚有觉察,余银华只得在紧急情况下草草发了这么一条消息。

许临想到什么,迅速翻开沈巡对话框,戳了戳他,没人回。她预感不妙,又给张晏明打了一个电话,电话那边显示无人接听。

她等了一小会儿,依旧没有一个人回消息。

劫所生成的幻境犹如一张牢不可催的网,将所有外部东西隔绝在外。也就是说,这种情况下他们几个人都入了境。

许临握紧手机,尽量放平声线:“师傅,麻烦开快一点。”

餐馆倏然蒙了雾气,倏然白茫茫一片。这是情景更迭之境,下个秘境是怎样许临也无法估量。她只能静观其变,脚步悄然移至墙角,等这白雾散去。

白雾愈发浓厚,丝毫不见消退。许临捏好符篆,脊背绷得笔直。

正当这时,一团黑影若隐若现,跌跌撞撞朝这边探索。许临眯了眯眼,想看得细些,但那黑影与她之间恍如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两人之间始终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许临不动声色往前移了一小步,那黑影似有觉察,晃了一下竟呆立原地完全不动了。

许临心底蓦然升腾一股不好预感,但她也不知这预感从何而来。她屏住呼吸细细观察这道黑影,一种油然而生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她上前两步,想凑近看清这个人的正面。但她刚踏出一步,这黑影身体竟如筛糠般剧烈抖动,突然一个暴起,竟朝前迅猛移动。

许临心知这团黑影的不对劲,但既是劫下的圈套,若她不去的话,恐怕这雾气不会退散。她还得和余银华他们会和,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了。

下定决心后,她脚步加快,步步紧逼黑影。

黑影左弯右绕,倏然,猛地一停。

许临慢下步子,盯着那影子露出的背影。稍稍离得近了,她忽然发现,这人衣着服饰竟与现在不同,穿的是月白长袍,裾袍衣摆上用银线绣有几只飘飘若仙、形态各异的仙鹤,怎么看都像是几百年前的衣物。

难不成,这劫还真是一个老古董?遗留千年而不死,在这里等着祸害人?

许临暗自腹诽。

“呵呵……”

那人影肩膀起伏,猝不及防低笑起来。

许临登时鸡皮疙瘩起了满身。

雾气在这时悄然消弭,那人影愈发清晰。许临这才看清,这是个女子,年纪看起来不大,头发随意用簪子别住,散漫而别致。

她手持什么东西,宽大袖袍挡住了整个手臂,许临堪堪只瞧见那个东西露出一角,像是什么红色的尖锐物。

“死得好,都死,都死。”那人疯癫喃喃。

一阵风无端四起,一股难闻的铁锈味登时蔓延整个空间,许临下意识皱了皱鼻头。倏然,她眼睛瞪大,眼底腾起一股难以置信。

风将最后一点雾气带走,不远处,几具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地上,血流成河。

许临突然就意识到,那红色尖锐物是什么了。那股难言预感在她耳边叫嚣着,充斥她整个大脑神经。

不给许临反应时间,那女子猛然回头。

许临大脑“腾”地一声完全宕机,她颤抖着手,不敢置信地盯着面前那人的脸。

那人居然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另一个许临朝着她咧嘴一笑,但她眼底并未有丝毫笑意。她提着手中利器,一步一步朝许临走来。

许临猛然惊醒,背上惊得一身汗,她来不及细思眼前这荒诞一幕。电光火石间,她扯出藏在袖口里的符篆,原地化为一张巨大的网,将两人生生隔开。然后,她没时间多看两眼眼前情况,撒腿就跑。

打不过她还跑不过吗?

耳旁风声猎猎作响,刚刚白雾散去瞬间,场景已然更迭,这个地方似乎是个山头,面积极大。

远处能隐约瞧见几座巍峨房屋,不出意料,余银华他们很有可能就在那儿。

许临拼命往前冲,后面的脚步声被远远甩开,直至无声。许临转头往后看了眼,那个奇怪人影早被甩到不知哪个角落去了。

“呼。”她放慢脚步,大口喘气,心道百米赛跑冠军肯定能有我。

那巍峨房屋近在眼前,看起来像是某个门派建筑。刚刚她所在的地方,或许就是后山。

长梯几十阶,遥指门派,一座座拔地而起的房屋竟不是用传统的红漆刷就,银白色调更显精神,飞檐翘角高傲伸展,如鸟斯革,如翚斯飞。

许临第一次见到如此恢弘的建筑,第一时间竟有些愣神。

她往前走了几步,突然,一只手无声无息攀上了她的肩膀,冰凉彻骨。

许临眼神凛然,紧握上那只手腕,不假思索就要来个过肩摔。

“等等等……”余银华略带慌乱的声音在耳边沉沉响起。

许临“唰”地放下手,目光呆滞地往后一瞥。就见余银华那张因手腕被扭而略微扭曲的脸。

张晏明在一旁幸灾乐祸地哈哈直笑。

“你遇上什么了?”余银华揉了揉差点被掰折的手腕,心道这人力气真大。

许临轻呼一口气,遽然想起那张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摇摇头:“没什么,刚刚一直在找你们。”

她往张晏明那边扫了一眼,突然感觉不对劲:“就你们两?”

此话一出,原本捧腹大笑的张晏明如霜打的茄子,噤声不语。

空气中弥漫一股难言死寂,过了许久,才听余银华低沉声音闷闷响起:“他和我两走散了。”

走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