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尖下抵,直指余银华心口,不出一寸便能要了她性命。
“许临”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对准心脏位置,遽然下刺。
突然,她眼神一凛,向后猛退十几步,她捂着心口,看向同伴位置,只“沈巡”不知何时被按于张晏明掌下,动弹不得。
“中、计、了!”许临从一株古树下缓步走出,她嘴角带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许临”强忍疼痛,心口是被余银华符篆贯穿的疼痛,直抵肺腑,烧心挠肝。她手抵着树,不作纠缠,调头就往身后跑,不料正好对上沈巡那双冷厉的眼。
“好手段。”她嗤笑道。
许临同沈巡对视一秒,双方同时夹击,“许临”措手不及,再有重伤在身,根本抵挡不住两人迅猛的攻势,逐渐败下阵来。
沈巡看准时机,手腕一翻,剑尖抵着“许临”的剑,刹一使力,“许临”手被挑开,剑竟顺手脱落。同一时刻,许临掌中持符,一掌拍向“许临”胸口。
霎那间,一股黑烟自“许临”身上猝然冒出,在众目睽睽下,“许临”化为黑雾暴晒于太阳之下。
同一时间,被按于张晏明手下的“沈巡”也如海上泡影般消弭于无形。
张晏明本就郁郁难抑,这时能抓住一个人,便打了鸡血般积极,这时见“沈巡”化作黑烟意欲逃窜,更是一个激灵起身想要奋起直追。
“别追了。”许临懒懒道,“它不是劫,只是它凭空造出来的人罢了,追了也没用。”
这个劫狡诈多疑,不会轻易以真身相搏,要抓它并不容易。
张晏明头上像被泼了一盆冷水,“哦”了声,又重新坐了回去。
刚打起的鸡血又被人一盆扬了。
许临看他蔫了吧唧的样子,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她现在心情倒是好了些许,被劫牵着鼻子走了许久,现如今终于摆了它一道,消了不少气。
劫万万不会料想到,在裁缝店里,他们几人就已经商量好一切,这一路以来演戏可比剧组演戏惊险多了。
许临倚靠在树上,懒懒道:“接下来就是等了。”
即便方才不是直接杀的劫,但它凭念力捏造出的人被许临和沈巡实打实刺了几剑,同时佐以符篆,对劫来说也是一个重创。
在劫化境时,不能随意招惹里面按原本计划行进的人,否则极易激怒劫,进而使其搅乱幻境,对外来之人极为不利。但反过来,若是他们要来招惹外来者,那便是另一种性质了。
那是劫有意为之的命令,是劫念力的化身,而此时一招制敌,便能直接对劫造成伤害。
幻境的形成需要劫消耗大量念力,而许临他们重伤劫后,劫必定以自身修复为前提,定然顾不上维持幻境。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这个幻境便能不攻自破。
只不过,即便能从这个幻境中走出,但他们依旧没能找到这只劫的来历,也不清楚它的目的。
被围困至今,仍是一头雾水。这在许临短短三年的职业生涯中,可谓前所未有,实在是匪夷所思。
劫不比浑,它极难产生,而在这短短两个月的时间里,她已经进了三个幻境,实在太过异常。
按理说,一个除劫师一年或许也碰不到几只劫,也正因如此,大多除劫师在除劫之余有一份正经工作,不然单凭这虚无缥缈的除劫,根本难以养活自己。
而且这三次除劫时,沈巡都在。
一次在还能理解,但次次在实在不能说是凑巧了。
许临突然想起,在帮杨慕文除劫时,沈巡来的就恰是时候,那时他曾说自己在那边有事情,但怎么会恰好路过杨慕文家?
杨慕文家附近并无什么公司,只有一个大学,难不成他是去那所大学?
越想越是不对。
许临睁眼,目光落在沈巡身上。
更奇怪的是,以沈巡这种身份,不仅很难接触到劫,也不该拥有如此实力。许临自问还算勤奋,但三年的学习在沈巡眼里是完全不够看的。
难不成他们沈家其实也是除劫师一脉?
但许临很快否认了这个想法,因为当世所有除劫师都以江家为主,当时她师祖生辰所有除劫师都到了现场,即便有要事不能到场的,也都递上了礼物。
那天清点礼品清单的就是她,里面并没有沈姓大家。
而且,张晏明作为他的朋友也被蒙在鼓里,怎么看都很可疑。
如此细想,很多疑虑都浮现水面,只不过隔着迷雾,很难看清。
“看,幻境果真在溃败。”余银华道。
许临蓦然回首,只见远处天际如有无数方块蚕食,速度极快,转眼天际露出了熟悉的天花板。
周围不再空寂辽阔,木质装潢在寒冬无端添了一分暖意。
墙面贴满了气球饰品,丝带轻柔垂落,礼品灯藏于鲜花后,整个房间暖意融融。
“嘭——”
突然耳边响起一声不大的爆炸声,紧接着,头顶天女散花般丝带缓缓飘落,许临定睛一看,不知何时,张晏明和余银华手里各拿一个礼花筒,正笑意盈盈地看过来。
“生日快乐。”沈巡为她拨下落在头上的礼花,补了句。
许临:“……”
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有兴致为我庆祝生日,真是不忘初心啊……
而且看这布置,许临有理由怀疑沈巡是被按头来为她庆祝生日的。
屋内暖意融融,掺杂些许花香,许临托起早已准备好的蛋糕,闭眼许了一个愿望,睁眼吹灭了蜡烛。
至此,刚从幻境中出来,身穿红色衣袍的许临第一次过了一个永生难忘的生日。
真好啊,她心道:以后这种生日别再来了……
直到服务员撤出盘子,从二楼退下,许临才缓过神来。
“果然你们还是为我办了个惊喜派对啊。”
“生日哪有不惊喜的道理。”张晏明头头是道,半晌他长长叹了口气,咕哝道,“都怪那只劫,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我们布置好一切时冒出来,惊喜差点变成惊吓了。”
许临用牙签戳了个草莓含进嘴里,不置可否。
幸好她从来不对生日这种日子上心,也从不期待有什么惊喜,不然在这一天还得辛苦除劫、被劫耍得团团转,那她真得吐血。
天色已晚,在劫的幻境里待了一天一夜,出来时刚刚黑天。
余银华早就为沈巡与张晏明预定好了酒店,甚至他两的房间就在许临她们那层。
他们没有过多在外逗留,一是身体已经疲软到极致,二是今天四人有三人落水,身上穿的也是最单薄的衣袍,太过容易感冒。
于是吃完饭,几人匆匆回了酒店。
许临趴在床上划拉手机,微信里是许多朋友的祝福,她正一一回过去。
突然,一道娱乐新闻推送至屏幕顶端,许临手指拨在上方,刚想划走,猝然眼皮一跳。
这条新闻的标题赫然是——
[孟翊远恋情]
她略一恍惚,思绪飘到了久远的以前。
那时候她刚和孟翊远交往,虽然两人没什么名气,但好在两人一直互相扶持,一起熬过了最为艰难的时间。
正当她以为以后也会如此时,孟翊远接了一部戏。
这正是这一部戏,让他迅速火遍大江南北,一夕之间,他涨了几百甚至几千万的粉丝。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都被互联网紧紧盯着,一有风吹草动便能引发一场又一场互联网恶战。
而正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两人产生了难以调和的分歧。
孟翊远正处于事业上升期,不想早早公开他与许临的关系,许临答应了。
但这份妥协并未换得孟翊远的理解。
他名气愈来愈大,不止线上受人追捧,线下也开始有狗仔跟踪,烦不胜烦。正是如此,孟翊远开始小心翼翼,甚至过分谨慎,减少与许临的见面频次。
从一开始天天见到后来两周见一面,后面更是一年也见不了一面。
他避嫌到极致,以往采访中经常能提及许临,而现在他闭口不言,甚至会主动“辟谣”。
这种若即若离让许临产生了厌恶感,她开始找孟翊远交流,但此时的孟翊远完全不能与她同频,甚至让她支持他的工作,理解他的难处。两人为此有过无数争吵,最后都草草了之,冷淡收场。
直到那天,热搜上出现了[孟翊远恋情]的词条。
起初,许临以为是他两的恋爱被人曝光,那一刹那,那种懊恼、痛苦如海浪般袭卷了她。她久久盯着那个词条无法回神。
后来,她颤抖着手点开这个词条,却是看到孟翊远和同剧组一线女星同行的照片,那一瞬间她也形容不出那份感觉,像是突遇雪崩,她只能站在崖底,冷漠等待大雪将自己卷走。
那像是压断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那天过后,许临就在手机上向孟翊远提出了分手。
后来孟翊远拼命解释,许临知道他并没有错,但她也知道,这件事只是一个引子,无论是否被拍,他两的结局也不会圆满。
孟翊远像是幡然醒悟般,开始语音轰炸她,许临不堪其扰,最后留了句:一别两宽。
然后果断删除拉黑。
从恋爱到分手,不过短短一年。
分手后,从恋爱里脱离的许临才意识到自己以前是有多蠢,不仅被PUA,还没捞着一点好处,何止一个惨字了得。
后来余银华还打趣道:“这叫吃一堑长一智。”
如今看到同样的热搜字眼,许临心底没有一丝波澜。
她点了进去,想看看这回绯闻对象又会是哪个倒霉鬼。
要知道当初那位女星被拍到后,可是被孟翊远粉丝追着骂到现在,明明只是随便吃个饭,却被一些脑残粉辱骂,何其冤枉。
许临啧啧摇头,手指划开热搜界面,精准找到目标,点了进去。
入眼一瞬,许临头皮一炸。
那倒霉蛋不是别人,正是躺着吃瓜的她本人。
许临一言难尽地看着自己的微博大号被顶上热搜,一时之间呆若木瓜。
她的微博大号凌晨自动发了条生日快乐博,本来平平无奇,偏偏孟翊远在她下面评论了条“生日快乐!”还附带一个表情。
许临:“……”
热搜底下甚至有一堆营销号在带节奏,说什么的都有。甚至有营销号贴出他们正合作的这部剧的路透。
许临点了进去,只见两人正在对戏,她扯着孟翊远的衣摆,一脸无辜。
她想起这是女三祈求男主收她为徒的剧情。
然而抬眼看营销号的描述:
孟翊远与许临在片场嬉戏,两人眼神拉丝。
许临:“……”
你哪只眼睛看出我两眼神拉丝的?!!!
她又划拉了两下,又是一个营销号扒出了一条“细节”:她在笑,他在看。
又是一张糊糊的配图。
许临满头黑线地点开那张图,看完简直要把这该死的营销号隔着网线给拎出来。
她明明是对身旁的余银华笑。
余银华呢?
哦,被截掉了。
许临:“…………”
越看越糟心,许临索性闭上眼睛平心静气。
有什么办法可以避开摄像头把孟翊远那个罪魁祸首拎走暴打一顿?
“咚咚咚。”一道不大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强行打断了许临的思绪。
她翻身下床,拉开门把手,只见沈巡立在门外,眼睛黑沉地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