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语言的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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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境的寒风如刀割面。艾莉丝裹紧斗篷,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冰原,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结成霜。三天马不停蹄的赶路,他们终于抵达了冰窟附近最后一个村落。

“今晚在这里休整。“萧铎勒住缰绳,指向村口几间覆满积雪的木屋,“明天一早进冰窟。“

艾莉丝点点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星辰法典》。这三天的旅程中,她与萧铎的交流出奇地少,大部分时间各自沉浸在阅读中。奇怪的是,这种沉默并不令人尴尬,反而有种无需言语的默契。

村落比想象中还要荒凉。仅有的几户人家门窗紧闭,唯一亮着灯的是一间挂着“雪鸦酒馆“破旧招牌的小屋。

推门而入的瞬间,温暖的空气夹杂着麦酒香扑面而来。酒馆里零星坐着几个猎户打扮的男人,看到他们进来,交谈声戛然而止。

“两位客人住店?“老板娘是个独眼妇人,声音沙哑得像磨砂纸。

萧铎放下一袋魔晶:“两间房,一桌饭菜。“

独眼妇人掂了掂钱袋,咧嘴露出几颗金牙:“北境这季节少有外客,两位是......“

“寻人。“艾莉丝轻声说,“一个银发紫眸的男人,可能带着星辉王族的徽章。“

酒馆内突然安静得可怕。艾莉丝敏锐地注意到角落里的老猎人手抖了一下,麦酒洒在桌面上。

“没见过。“老板娘语气突然冷淡,“客房在楼上,饭好了叫你们。“

上楼时,萧铎压低声音:“她在说谎。“

艾莉丝轻轻点头。她正想说什么,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从楼梯拐角传来。那是个瘦骨嶙峋的老人,蜷缩在阴影处,浑浊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星辉......“老人嘶哑的声音如同枯叶摩擦,“王女......“

艾莉丝心头一跳,快步上前:“您见过我父亲?“

老人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块沾血的星辉徽章。艾莉丝瞬间认出了这是父亲的贴身之物!她正要接过,老人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语言......是牢笼......冰窟里的东西......会模仿......“

话音未落,楼下传来老板娘尖锐的喊声:“老科尔!你又偷客人东西!“

老人像受惊的兔子般松开手,将徽章塞进艾莉丝掌心,迅速缩回阴影中。艾莉丝低头查看徽章,发现背面刻着一行小字:

“真言即钥匙“

“有意思。“萧铎若有所思,“维特根斯坦说过,语言的界限就是世界的界限。“

艾莉丝惊讶地看他一眼:“你读哲学?“

“偶尔。“萧铎金瞳中闪过一丝笑意,“在战场上,语言是最锋利的武器,也是最脆弱的铠甲。“

他们的谈话被老板娘的大嗓门打断。晚饭是简单的炖肉和黑面包,用餐期间,艾莉丝注意到酒馆里的人都在用某种奇特的方式交流——话语简短,却配合着复杂的手势和面部表情。

“北境手语。“萧铎低声解释,“冰窟附近有种怪物能模仿人声,猎人们发展出这套交流方式以防被骗。“

艾莉丝想起老人警告的话,突然明白了父亲留言的含义。她轻抚腰间的诗集,那里面记载着星见使们用诗句编织的密语。

夜深人静时,艾莉丝独自在房中研读父亲留下的线索。窗外北风呼啸,像某种生物的低语。突然,一阵轻微的刮擦声从门外传来。

“谁?“她警觉地抬头。

“是我。“萧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有重要发现。“

艾莉丝刚要去开门,手指却突然顿住。她想起老人警告的“模仿“,又想起酒馆里猎人们特殊的手语交流方式。

“暗月阁下,“她隔着门板问,“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称赞我什么?“

门外沉默了几秒,随后响起萧铎低沉的笑声:“我说'星辉王女的眼光,果然不同凡响'——关于那块治愈水晶。“

艾莉丝这才开门。萧铎站在走廊,手中拿着一块冰晶:“老板娘终于松口了。这是记忆冰晶,记录了你父亲经过这里的情景。“

他们一起查看冰晶中的影像:银发男子伤痕累累地闯入酒馆,身后似乎追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他匆匆留下徽章就冲进了暴风雪中,方向正是冰窟。

“明天必须进冰窟。“艾莉丝握紧徽章。

萧铎却摇头:“暴风雪至少要持续三天。而且......“他指向影像边缘模糊的阴影,“看到那个了吗?冰窟守卫,它们会模仿人类的声音引诱猎物。“

艾莉丝想起父亲刻在徽章上的话,突然有了主意:“我有办法识别它们。“

她翻开父亲的诗集,指向一首星见使密语写成的诗:“星辉王族有一套独特的语言体系,外人无法模仿。只要我们用这种语言交流......“

“就能在冰窟中分辨真假。“萧铎接上她的话,金瞳中闪烁着赞赏,“聪明的办法。“

艾莉丝微笑:“维特根斯坦说得对,语言的界限就是世界的界限。而今晚,“她轻轻念出诗集中的一行诗,“'我们将在词语的堡垒中安眠'。“

窗外的风雪仍在咆哮,但艾莉丝心中却前所未有地平静。她终于明白,真正的力量不仅来自魔法,更源于表达与识别的能力——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能信,什么不能信。

就像此刻,在这语言构筑的临时堡垒中,她找到了面对未知恐惧的勇气。无论冰窟里等待她的是什么,至少她不再是被动等待救援的弱者,而是主动破解谜题的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