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悄然爬上岳店村的屋檐时，黄一瓜家院子里的长桌还飘着饭菜的香气。夕阳的余晖给残羹冷炙镀上一层暖橘色，空酒瓶东倒西歪地散落在地上，沾着汤汁的碗碟堆叠如山。二柱子拍着圆滚滚的肚子打了个饱嗝，朝众人挥挥手：得嘞，我爹还等着我回去贴灯笼呢！随着他的离开，院子里的热闹像被戳破的气球，渐渐消散。
石猛骑着电动车载着赵晓梅，引擎声渐渐远去；岳寒亭帮忙收拾完碗筷，告辞。林薇瘫在椅子上，脸颊酡红，嘴里含糊不清地哼着跑调的歌，手里还攥着半杯没喝完的米酒。王晓芩晃了晃脑袋，试图驱散酒意，她扶着额头对黄一瓜说：一瓜，我怕是顾不上这醉猫了，你......能帮我送送她吗？
三人踩着暮色往王晓芩家走去。乡村的夜来得早，天边最后一抹霞光褪去后，路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在窄窄的柏油路上投下摇晃的影子。林薇像个无骨的娃娃，左摇右晃地挂在两人身上，嘴里嘟囔着：这乡村的星星......比城里多好多......王晓芩被她撞得一个趔趄，黄一瓜眼疾手快地扶住她，触到她温热的手臂，又迅速松开。
七八分钟的路程，此刻却格外漫长。终于到了王晓芩家，铁门虚掩着，院子里静悄悄的。王晓芩摸索着打开灯，暖黄色的灯光洒出来，照见墙上贴着的泛黄奖状——那是她从小学到高中的荣誉见证。我妈估计串门去了，我哥也不在家。王晓芩小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两人合力把林薇扶进里屋，轻轻放在床上。林薇一沾到枕头就沉沉睡去，还发出均匀的鼾声。黄一瓜松了口气，低声道：那我先回去了，这一两天咱们再聚。他转身要走，却突然被一股力量拉住。
王晓芩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腰。黄一瓜浑身僵硬，心跳如擂鼓。酒气混着王晓芩身上淡淡的雪花膏味道扑面而来，他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一瓜......王晓芩的声音带着哭腔，你知道吗？从小，我就...
黄一瓜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王晓芩总是默默帮他记笔记，高中时她把自己舍不得吃的零食偷偷塞给他，还有刚才饭桌上她望向自己时躲闪的眼神。但紧接着，栗清照的笑颜如同一束光，刺破了这混沌的思绪。他挣扎着想要转身，却被王晓芩抱得更紧。
晓芩，别这样。黄一瓜的声音沙哑，我一直把你当亲妹妹......我和清照......我知道！王晓芩突然提高音量，滚烫的泪水透过羽绒服渗到他的皮肤上，我什么都知道！可我就是忍不住......这么多年，我看着你......
黄一瓜轻轻掰开她的手，转身面对着她。王晓芩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泪光，脸颊因为酒意和情绪激动而泛着红晕。他叹了口气，伸手擦去她脸上的泪水：晓芩，你是我最重要的朋友之一。也是我妹妹一般的女孩，我不想失去你，也不想伤害你。
王晓芩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苦涩：你知道吗？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我早点告诉你，会不会不一样？
不会的，黄一瓜摇头，感情这种事，不是谁先来谁就能赢的。
房间里陷入沉默，只有林薇均匀的呼吸声在回荡。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上画出一道银色的线。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更显得夜晚的寂静。
我该走了。黄一瓜最终说道。
王晓芩点点头，没有挽留。她送他到门口，在月光下，她的表情已经平静了许多。明天见。她轻声说。
黄一瓜走在回家的路上，夜风拂过脸颊，带走了一些酒意。他掏出手机，看着锁屏上栗清照的照片，心中五味杂陈。他给栗清照发了条消息：今天吃得太撑了，现在才回家。很快，栗清照回复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早点休息呀，明天视频！
黄一瓜攥着手机，脚步沉重。路过村口的老槐树时，他停下脚步。小时候，他和王晓芩经常在这棵树下写作业、谈理想。那时的他们天真无邪，从未想过长大后会有这样的纠葛。一阵寒风吹过，树枝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叹息。
回到家，院子里静悄悄的。黄一瓜躺在自己的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悄然改变了。王晓芩的告白像一颗石子，打破了他们之间多年的平静。
第二天一早，黄一瓜被手机铃声吵醒。是林薇打来的，她在电话里懊恼地说：我昨天没发什么酒疯吧？头疼死了！黄一瓜勉强笑了笑：没事，就是唱了几首跑调的歌。他犹豫了一下，又问：晓芩......她怎么样？林薇打着哈欠说：她挺好的，正在给我煮醒酒汤呢。
黄一瓜松了口气。清晨的岳店村笼罩在薄雾中，零星的鞭炮声里，空气里还带着硝烟味。这时，有人轻轻敲门。门开了，却是王晓芩和林薇站在门口。王晓芩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给你送点。她的语气平静如常，黄一瓜却从她眼底看到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原来，王婶刚煮好的韭菜鸡蛋水饺。各种馅子的水饺里面，这是黄一瓜的最爱。
黄一瓜家今天煮的是胡罗卜馅，似乎很对林薇的口味。她本来觉得已经吃饱了，此刻，食欲又被勾起来，还让王晓芩陪着吃，一边吃一边夸黄妈的手艺好。黄一瓜和王晓芩却相对无言，气氛有些尴尬。林薇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眨巴着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说：我吃饱啦！晓芩，我们回去吧！
临走时，黄一瓜拿了一盒高粱饴给王晓芩和林薇：尝尝这个。这还是栗清照的馈赠。林薇蹦蹦跳走在前面，王晓芩趁机向黄一瓜，轻声说：昨天......对不起。黄一瓜连忙摇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王晓芩笑了笑，笑容里带着释然：都过去了，我们还是好朋友，对吧？黄一瓜重重地点点头：当然！永远都是！
回去的路上，林薇挽着王晓芩的胳膊，好奇地问：你们俩昨天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王晓芩沉默片刻，说：没什么，就是......聊了聊过去。林薇当然懂得，点点头：我觉得一瓜是个很好的人，下面省略。王晓芩抱着她亲了一下，说道：“还是你懂我。”
黄一瓜回看着王晓芩家的方向。晨雾已经散去，阳光洒在屋顶上，闪着金色的光芒。他突然明白，有些感情就像这晨雾，看似浓重，却终究会被阳光驱散。而真正的友谊，会像这阳光一样，永远温暖着彼此。
黄一瓜掏出手机，给栗清照发了条消息：今天天气真好，想你了。
很快，手机震动起来，是栗清照回复的消息：我也是。对了，我爸妈说等你回学校时，再来我家吃饭。
黄一瓜笑了，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温暖而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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