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将演武场的青石染成琥珀色时,楚逸被推进了沉香木雕花的宴客厅。
六盏描金灯笼悬在横梁下摇晃,映得案几上那碗赤鳞蟒羹汤泛着诡异的磷光。
他低头避开三长老楚云天审视的目光,指尖摩挲着封兽囊表面凸起的纹路——方才那声龙吟般的震颤,此刻在囊中化作某种规律的搏动,像是远古巨兽沉睡中的心跳。
赐座。楚云天叩响蛇头杖,玄铁打造的杖身震落几点暗红碎屑。
侍从搬来的紫檀椅扶手上,赫然刻着楚家嫡系才配拥有的青鸾图腾。
楚逸落座的瞬间,听见西北角传来杯盏碎裂的脆响,几个旁支子弟慌忙用袖子擦拭泼在族谱拓本上的酒液,却掩不住他们望向自己时眼底翻涌的妒火。
林老端着茶盏踱到楚逸身侧,饕餮纹袖口垂落的金线几乎触到他肩头:这赤鳞蟒的逆鳞,倒是与葬龙渊的瘴气相生相克。老人浑浊的瞳孔突然泛起青芒,楚逸右眼骤然刺痛,昨夜强行契约妖兽时消耗的寿命仿佛化作细沙在血管里流淌。
他下意识按住腰间鼓动的封兽囊,玄铁锁链与某种坚硬鳞片摩擦的声响,让林老袖口的饕餮图案猛然龇牙。
宴席过半,楚风拎着酒壶撞开珠帘。
他玄色劲装的领口沾着新鲜的血迹,腰间本该悬挂家族令牌的位置,此刻拴着半截断裂的兽骨锁链。恭喜堂弟。他嘴角扯出扭曲的弧度,将琥珀酒液倾倒在楚逸面前的空碗里,暗红液体在碗底聚成蛇信般的形状,听说你要去妖兽森林取三眼蟾蜍的毒囊?
楚瑶的冰羽簪突然发出清越鸣响。
她捧着盛满灵果的琉璃盏走来,裙裾扫过楚风脚背时凝结出薄霜:风堂兄的赤炎虎最近食欲不振吧?
后厨还剩些寒潭银鱼。少女耳后的猩红砂砾在琉璃反光中诡异地蠕动,楚逸注意到她发间别着的根本不是冰羽,而是半片流转着幽蓝火焰的龙鳞。
夜色浓稠如墨时,楚逸沿着回廊往藏书阁走去。
两侧灯笼新糊的桑皮纸上,本该绘着松鹤延年的图案,此刻却隐约显出龙爪按着逆鳞的轮廓。
他驻足细看时,身后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三个黑影从假山后闪出,腰间佩剑系着楚风院里特有的朱砂坠饰。
听说逸公子需要妖兽精血淬体?为首的少年抛着装有腐骨花的锦囊,腥臭汁液滴在青砖上竟腐蚀出细小孔洞,哥几个特地从鬼市淘了些好东西。他们呈三角阵型逼近,靴底碾碎的石子迸发出火星,在黑暗中勾勒出残缺的困兽阵纹。
楚逸右眼突然灼热如烙铁。
御兽契约之瞳不受控制地睁开,透过三人皮肉看见他们丹田处盘旋的兽魂——那是用禁术强行融合的低阶妖兽精魄,暴戾气息正不断侵蚀宿主神智。
他后退半步踩中廊柱阴影,封兽囊里沉睡的噬金鼠突然发出尖啸,震得屋檐悬挂的青铜铃铛齐齐嗡鸣。
放肆!楚瑶的呵斥裹挟着寒气席卷而来。
她提着宫灯踏月而至,灯罩上冰晶凝结的凤鸟振翅欲飞,照亮三人脖颈后若隐若现的血色符咒。
那符咒纹路与楚逸清晨捡到的蛇鳞灰烬图案如出一辙,皆是葬龙渊禁地的古妖文。
藏书阁三层的烛火彻夜未熄。
楚逸握着林老特批的玉牌,指尖抚过《万兽图鉴》残缺的第七卷。
泛黄书页间夹着的龙鳞标本突然竖立,边缘锋利的锯齿划过他指腹,血珠滴落处浮现出用妖兽血写就的批注:契约龙属者,必遭天妒。窗外飘来带着腥甜味的夜风,卷起他昨夜绘制的护山大阵修补图,图中噬金鼠啃噬的轨迹,竟与今日灯笼上的逆鳞图案完美重合。
卯时初刻,演武场传来沉闷鼓声。
楚逸系紧装着驱瘴丹的鹿皮囊,发现内衬缝着的金线绣着微型困龙阵。
当他拿起最后一把淬毒匕首时,铜镜映出窗外闪过的人影——楚风正在晨雾中擦拭佩剑,剑柄镶嵌的赤炎虎晶核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渗出丝丝黑气。
晨露从瓦当滴落,在青石板上敲打出类似龙吟的韵律。
楚逸将封兽囊拴在重新加固的玄铁腰带上,指尖触到内侧某个凸起的硬物。
那东西的形状,与他昨夜在楚瑶发间瞥见的幽蓝龙鳞,微妙地契合。
晨雾在演武场凝成细小的冰晶,楚逸右眼瞳孔泛起暗金色纹路。
噬金鼠在铁笼中焦躁地刨动玄铁栅栏,爪尖与金属摩擦迸溅的火星里,隐约可见它尾椎处三寸长的灰斑——那是昨夜用契约之瞳发现的命门所在。
破!
随着楚逸指尖结出驭兽印,噬金鼠突然发出刺耳鸣叫。
它脊背上倒竖的鳞片割破晨雾,竟在青石板上犁出三尺长的沟壑。
楚逸踉跄着扶住兵器架,右眼灼痛如被烙铁炙烤,瞳孔深处浮现的倒计时沙漏显示,方才那刻钟的操控已消耗六个时辰的寿命。
用冰魄草汁润眼。楚瑶不知何时出现在演武场角落,抛来的玉瓶中悬浮着星砂般的荧光。
她发间的幽蓝龙鳞在曦光中折射出诡异图案,与楚逸腰间封兽囊内侧的凸起产生共鸣般的震颤,葬龙渊的瘴气会加速瞳术反噬。
藏书阁地窖弥漫着腐土与硫磺混杂的气息。
楚逸将新调配的兽魂散洒在困兽阵边缘,十二盏青铜灯映出墙上斑驳的抓痕。
当噬金鼠第三次撞向东北角的阵眼时,他瞳孔骤然收缩成竖线状,契约之瞳穿透妖兽皮毛,看见它心脏表面凝结的墨绿色血痂——这正是三日前楚风佩剑上沾染的毒瘴颜色。
屏息!
林老的暴喝震落梁上积灰。
老人枯瘦的手指捏碎三颗驱毒丹,药粉在空中凝结成饕餮虚影,将突然从噬金鼠口中喷出的紫雾吞噬殆尽。
楚逸后颈发凉,方才噬金鼠失控的瞬间,他分明看见妖兽瞳孔里闪过楚风院里豢养的赤瞳鸦倒影。
临行前夜,楚逸在淬毒匕首的鞘内发现半片蛇蜕。
月光照在蛇蜕内层的鳞状纹路上,竟显露出用妖兽血绘制的简易地图——标注着三眼蟾蜍巢穴的位置旁,歪斜地画着枚滴血的眼球图腾。
他将蛇蜕贴近封兽囊时,囊中突然传出龙属妖兽特有的低吼,震得窗棂上贴着的镇妖符无风自燃。
卯时三刻的晨钟惊起满山寒鸦。
楚逸系紧玄铁护腕时,发现内衬缝着的金线被人重新排列,原本的困龙阵竟变成了引煞阵。
演武场方向传来楚风调试弓弩的机括声,十七支淬毒箭簇在朝阳下泛着孔雀蓝幽光,箭尾翎羽的切割角度,恰好能撕裂三眼蟾蜍鼓胀的毒囊。
楚瑶捧着驱瘴香炉走来时,炉盖缝隙溢出的青烟在空中凝成半截龙爪形状。
她耳后的猩红砂砾已蔓延至锁骨,在香雾中如活物般缓缓蠕动:妖兽森林东南角的雾,寅时最淡。话音未落,香炉突然炸裂,飞溅的青铜碎片在楚逸袖口割出细痕,渗出的血珠竟在布料上蚀出葬龙渊古妖文的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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