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血色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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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景澜抱着沈清韵翻过谢府高墙时,月光在他肩头碎成银屑。他没看见怀中人颤抖的指尖正掐进掌心,没察觉那本日记书页间偶尔闪过的幽蓝微光。直到二人钻进京城西郊破庙的阴影里,他才腾出另一只手拂去清韵颊边沾着的蛛网。

“这里。“清韵突然按住他手腕,指向神龛后方开裂的墙缝。霉味混着檀香的腐朽扑面而来,谢景澜瞳孔骤缩——半截乌木锁链正从裂缝中垂落,锁扣处镶嵌的玉坠与她掌心血痕形状如出一辙。

惊雷在云层深处滚动。

子时的梆子声穿透雨幕时,两人正蜷缩在神龛阴影里。清韵摩挲着日记本封面上凸起的锁形花纹,突然瞥见谢景澜在把玩那截锁链。月光从破瓦间隙漏下,在他指节划过幽蓝轨迹。

“别碰!“她猛地扑过去,指尖却穿透了锁链表面的黑雾。记忆如毒蛇啃噬神经,她听见自己尖叫着坠入火海,看见戴着金锁的婴儿被塞进竹篮,听见谢明远沙哑的叹息与黑衣人狞笑重叠......

“清韵?“谢景澜惊愕地接住软倒的她。少女额间朱砂骤然艳如凝血,散落的青丝间浮现金色符文,那些字符正顺着她脖颈爬向锁骨,在皮肤表面勾勒出锁链的纹路。

惊雷劈落时,谢景澜怀中的古玉突然发烫。那是今晨在书房的暗格发现的旧物,此刻竟与清韵掌心的印记共鸣震颤。清韵在剧痛中蜷缩成团,恍惚看见玉锁中的银发女子正用血泪绘出契约符咒。

“以血脉为契,魂魄为引......“她无意识呢喃,锁链缠绕的手腕浮现焦黑痕迹。神龛后供奉的腐朽铜镜突然映出骇人场景——谢府正院书房里,管家正将染血的日记残页藏入暗格底部。

寅时的更漏声惊醒了清韵。她发现自己蜷在谢景澜臂弯里,衣襟散乱处露出颈间新添的锁形胎记。昨夜的画面在脑中闪回,她惊得推开靠得太近的谢景澜:“别靠这么近!“

谢景澜抹去唇边的血迹,眼神阴鸷:“清韵,你刚才咬破了我的舌头。“他靠近时带起松木香,与神龛后弥漫的尸臭形成古怪反差,“不过没关系,我恰好知道些控制血脉契约的法子。“

破庙外传来脚步声,清韵猛地抓住他手腕。十指相扣的瞬间,她清晰看见对方腕间浮现金色咒文——竟与自己颈间胎记同源。

“看来我们都得学着与这鬼东西共存。“谢景澜咬破指尖在她眉心画符,血珠渗进皮肤时泛起青光,“那管家...带着玄铁令牌,应是江湖组织'血衣楼'的人。“

惊雷炸响,庙顶漏下的雨水在清韵脚边汇成血洼。她颤抖着翻开日记最新一页,泛黄的纸面上浮现金色小字:【血衣现,玉锁开,谢氏嫡女当归位】。

 

卯时的晨雾弥漫时,两人潜回谢府。谢景澜的轻功在雨中泛起涟漪,清韵则隐在院墙阴影里。穿过西偏院假山时,她听见熟悉的咳嗽声从废祠方向传来。

昨夜被撕裂的墙缝仍在渗血,谢明远正倚在榻上咳嗽。见儿子进来,他浑浊的眼珠突然清明:“你带着那个丫头回来了?“说着剧烈喘息,枯瘦的手在枕下摸索,“去查...查沈家祠堂地宫...有你要的真相...“

“父亲!“谢景澜扶住他的瞬间,瞥见表弟从门外匆匆而过。那少年怀中隐约露出半张染血的契约书,落款处赫然盖着血衣楼的狼头印。

待谢明远再次昏睡,谢景澜鬼使神差翻开弟弟的房间暗格。泛黄的家谱上,“沈清韵“三个字被朱砂重重圈住,批注只有寥寥数语:【丙辰年七月十五,与谢家大小姐同日降生】。

 

辰时三刻的谢府祠堂,香气缭绕。身着素白襦裙的少女跪在蒲团上,看着谢明远颤抖着手点燃三炷香。供桌上的灵牌被擦拭得锃亮,最右侧悬着把生锈的银锁。

“大夫人病中总念叨着要祭拜故人。“丫鬟端来茶水,眼神闪烁。清韵注意到她耳后淡青色胎记——与管家袖口的刺青图案一致。

祭拜结束,谢景澜借口护送长嫂外出,实则带着清韵潜入书阁密室。暗格中的羊皮地图标记着七处古墓位置,其中三处与他们查到的血衣楼分舵重合。谢景澜拿起枚玉佩时,地图背面突然映出他们交握的剪影。

血契发动得猝不及防。

清韵在眩晕中看到谢景澜的记忆碎片:十二岁的他在暴雨夜掘开古墓,捧出银锁时掌心血滴激活契约;十五岁生辰宴上,他徒手接住刺客的淬毒匕首;昨夜抱着她撞向院墙时,故意避开要害的刻意控制......

“原来你早就...“清韵晕乎乎地靠在他肩头,话音未落就被拽进突然出现的传送阵。谢景澜的手掌覆在她后背,血契的光芒在他们之间流转。

等再睁眼,已身处密林深处。树影婆娑间,半截乌木石碑从落叶中显现,碑文正被晨露洇开:“此地为谢氏嫡系长眠之所,非持双生玉锁者不得入内“。

清韵突然踉跄着扑向来人,一把抓住对方手腕:“你身上有谢明远的气息!“她指尖抚过对方衣袖下隐藏的烫伤疤痕——与谢景澜昨夜躲避飞镖时露出的伤口形状一致。

谢景澜按住她的肩膀,眼神复杂:“冷静点,清韵。她不是管家,是母亲从尼姑庵接回的义女,自幼服侍在侧。“女子垂首行礼,腕间金镯却闪过幽蓝微光。

清韵腕间的胎记突然灼痛。随着记忆复苏,她想起昨夜雨中,这个“丫鬟“与管家交换的眼神。此刻她指尖不受控制地燃起金色火焰,惊得谢景澜疾呼:“别动!这是血契的反噬!“

火焰顺着手臂攀爬,在清韵惊恐的注视下凝成锁链形状。谢景澜冲上前死死抱住她,任凭火焰舔舐自己的手臂:“清韵看着我!这是血衣楼的灵魂灼烧之术,不要抗拒!“

在两人即将昏厥的瞬间,石碑轰然炸裂。飞溅的碎石中,半枚玉锁从中浮现,正与清韵掌心的印记严丝合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