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缺的指节在铁棍上绷得发白,赵严腰间玄铁令牌的冷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亲卫队长的刀柄已经抽出三寸,却在触到他视线的刹那顿住——那眼神里淬着血锈的锋锐,竟比蚀骨蜥的毒牙更扎人。
陈狱卒好本事。赵严扯了扯嘴角,玄色官服在夜风里猎猎作响,西三井百年没出过邪祟,偏你当值就闹出这档子事。他身后七个亲卫呈扇形散开,靴底碾过蚀骨蜥的黏液,发出黏腻的声响。
陈缺抹了把脸上混着血和脓水的汗,喉咙里溢出半声笑:赵大人的亲卫守着井边,酒坛倒了三四个。他抬了抬下巴,墙角果然躺着几个青瓷酒坛,酒液混着邪祟的腐臭在地上洇出暗斑。
亲卫队长的耳尖瞬间通红,手指死死抠住刀镡。
赵严的瞳孔缩成针尖。
他忽然瞥见陈缺后颈翻涌的青痕,目光又扫过他怀中微微发烫的青铜匣,嘴角的冷笑淡了些:先押回值房。他甩袖转身,玄铁令牌撞在腰间发出脆响,待明日禀明镇狱司,再论是非。
亲卫队长狠狠瞪了陈缺一眼,踢了踢脚边的蚀骨蜥尸体,带队跟着赵严消失在转角。
陈缺这才松了松绷紧的肩背,后颈的灼痛却愈发清晰——青铜匣里的青鳞正以更快的频率震动,像在敲击某种古老的战鼓。
小缺。
沙哑的呼唤从身后传来。
陈缺转身,看见李伯柱着根枣木拐杖站在阴影里,灰布衫洗得发白,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药渣。
老人手里端着个粗陶碗,药香混着腐臭飘过来:先喝药。
陈缺接过碗,药汁入口极苦,却在喉间泛起一丝甜。
李伯的手指抚过他后颈的青痕,粗糙的指腹带着常年握钥匙的茧:守关人血引开始醒了。他压低声音,那青铜匣里的青鳞,是镇压邪祟的锁魂鳞。
你吞了蚀骨蜥的精魄,它认主了。
陈缺盯着自己的属性面板,力量30的数字在眼前跳动。
碎岳拳的条目下,融合补全(需寿元2年)的提示泛着幽光。
他摸了摸怀里的青铜匣,想起李伯日记里氪命换速成的批注——上次用寿元灌顶练基础拳,折了半年阳寿,现在不过多耗一年半...
别犯浑。李伯似是看出他心思,拐杖重重敲在地上,寿元不是韭菜,割一茬少一茬。
那蚀骨蜥才一阶,你现在耗两年换完整拳谱,等遇到三阶邪祟拿什么填?他从怀里摸出个布包,这是我偷藏的续气丹,每日一粒,补补你耗空的气血。
陈缺捏着布包,指尖触到粗糙的麻线。
李伯转身要走,又顿住脚步:赵严那老匹夫今日没发难,是因为他亲卫喝酒误事的把柄在你手里。
但...老人的目光扫过远处还在冒烟的西三井,邪祟不会只来一次。
夜色渐深。
陈缺蹲在丙字号牢房后的老槐树下,借着月光翻开李伯给的《碎岳拳残篇》。
风掠过树梢,带起几片枯叶落在拳谱上,他盯着崩山式那页缺失的边角,后颈青痕突然一热——属性面板自动弹出,碎岳拳的熟练度条正在缓缓增长。
原来打扫牢房也算?他盯着面板里杂役·打扫(熟练度127/200)的提示,忽然笑了。
白日里他扫了十七间牢房,擦了三十九根柱子,连马桶都刷了三个,没想到这些动作全被面板记录,竟能同时提升敏捷和碎岳拳的基础步型。
陈哥。
阴恻恻的呼唤从背后传来。
陈缺反手摸向腰间的铁棍,转身时已换上副不耐烦的表情——囚犯李飞正倚着墙角,锁链在脚边拖出蜿蜒的痕迹。
这人生得精瘦,左眼角有道刀疤,此刻却笑得像只讨好的狗:能给口水喝么?
我喉咙干得冒烟。
陈缺扫过他脚边的锁链——明明是重犯,锁链却松松垮垮挂在脚踝上,分明是有人动了手脚。
他从腰间解下水囊,却在递出时故意松手。
水囊啪地砸在李飞脚边,混着泥的水溅上对方裤脚。
对不住。陈缺挠了挠头,眼尾却瞥见李飞弯腰时,右手快速在墙上划了道痕迹——那是江湖上探风的暗号。
他蹲下身捡水囊,指尖擦过李飞脚链的锁扣,锈迹下竟有新鲜的刮痕。
谢陈哥。李飞接过水囊猛灌几口,喉结滚动时,刀疤跟着扭曲,听说你前日打跑了邪祟?
真是...英雄。他的目光扫过陈缺后颈的青痕,又迅速移开,我以前在万毒门当外门弟子,会点解毒的本事,要是陈哥被邪祟伤着...
不用。陈缺打断他,抄起铁棍转身就走。
背后传来锁链拖地的声响,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李飞在盯着自己——那道视线像条毒蛇,正顺着后颈的青痕往上爬。
是夜,陈缺摸黑来到牢房后的荒地。
月光被乌云遮住大半,他借着星光摆开碎岳拳的起手式,拳风带起的灰尘在半空打着旋。
每出一拳,面板就跳出提示:碎岳拳·崩山式(熟练度37/100)。
他咬着牙又打出七拳,直到汗水浸透后背,面板终于弹出叮的轻响。
【碎岳拳·崩山式(入门):力量 2,可震碎凡境六段以下武者内腑】
陈缺扶着腰直起身,喉咙里泛起腥甜。
李伯给的续气丹早吃完了,他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具凡境五段的身子,硬扛了二十一遍崩山式,到底是有些撑不住。
他摸出怀里的青铜匣,青鳞还在微微震动。
忽然,风里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腐臭,比蚀骨蜥的气味更浓烈,更浑浊。
后颈的青痕烫得他倒抽冷气,青铜匣里传来蜂鸣般的震颤——这次不是预警,更像某种召唤。
陈缺握紧铁棍,顺着气味往西边走。
月光突然从云缝里漏下来,照见前方地面上蜿蜒的湿痕——像是某种带鳞的东西爬过留下的黏液。
更远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比上次更密集,混着此起彼伏的低笑,像有无数人在黑暗里拖着棺材行走。
他站在西三井边,望着井里翻涌的黑雾。
井底深处,传来石头碎裂的脆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从镇压了百年的封印里,缓缓挣开锁链。
陈缺的后颈青痕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青铜匣在怀中震得发颤,连带着肋骨都跟着嗡嗡作响。
他抄起铁棍往西边狂奔时,耳中已经炸开一片鬼哭——不是蚀骨蜥那种尖细的嘶鸣,更像有人拿锈刀刮擦青铜鼎,刮得人心底发寒。
拐过最后一道狱墙,腐臭猛地灌进鼻腔。
月光下的空地上,七八个狱卒背靠背缩成一团,手里的火把被邪祟拍得七零八落。
那些东西比白日里的蚀骨蜥高了一倍,浑身裹着黑紫色黏液,脊背上支棱着尖锐的骨茬,每走一步都在青石板上拖出焦黑的痕迹——竟是二阶邪祟!
都退到我身后!陈缺暴喝一声,铁棍在掌心转了个花。
他盯着属性面板里碎岳拳·崩山式(入门)的条目,力量32的数值在眼前跳动。
最前面那只邪祟张着满是倒刺的嘴扑过来时,他膝盖微屈,腰腹骤然发力,崩山式的拳风裹着破空声直撞邪祟胸口。
咔嚓——
邪祟的胸骨碎成齑粉,腐臭的黑血喷了陈缺半张脸。
面板弹出提示的同时,他踉跄着后退两步,喉咙里的腥甜再也压不住,哇地吐出血沫。
二阶邪祟的反震力比一阶强了三倍,凡境五段的身子像被重锤砸过,每根骨头都在呻吟。
陈哥救我!右边传来狱卒的尖叫。
陈缺抹了把脸上的血,看见另一只邪祟的骨爪已经抓向那狱卒的咽喉。
他咬着牙甩出铁棍,铁棍擦着邪祟手腕划过,在骨茬上迸出火星。
趁邪祟吃痛缩爪的空档,他一个翻滚扑过去,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邪祟后颈的软肉上——那里是李伯教他的邪祟命门。
邪祟发出刺耳的尖啸,黑色雾气从伤口里涌出来,转眼间就散成了一片黑雾。
陈缺扶着腰直起身,这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衣服早被冷汗浸透。
七只邪祟已经被他解决了四只,但剩下的三只却围成半圆,猩红的眼睛里多了几分忌惮——它们在等。
等什么?
后颈的青痕突然针扎似的疼。
陈缺本能地侧身翻滚,耳边传来利刃破空的声响。
他抬头时,正看见李飞握着半块碎瓷片站在刚才自己的位置,刀疤在月光下扭曲成诡异的弧度:陈狱卒好本事,可惜顾得了邪祟,顾不了背后的人。
原来那些松垮的锁链是幌子!
陈缺在地上打了个滚,抄起掉在脚边的铁棍。
李飞的碎瓷片上泛着幽蓝的光,分明淬了毒——这哪是要水喝,分明是想找机会摸他的弱点!
你早和邪祟勾结?陈缺抹了把脸上的血,铁棍在掌心攥得发烫。
李飞的锁链不知何时已经解开,他像条滑不溜秋的蛇,踩着碎砖往陈缺身侧绕:赵典狱长说,只要我能取了你的命,就放我出这鬼地方。他舔了舔碎瓷片的尖端,再说了,你后颈那青痕,可是镇压邪祟的锁魂鳞认主的记号——
住口!陈缺暴喝一声,崩山式再次轰出。
李飞显然没料到他重伤之下还能出拳,慌忙侧身躲避,碎瓷片擦着陈缺的肩膀划过,在囚服上割开道血口。
陈缺趁机抓住他的手腕,铁棍重重砸在他膝盖弯——李飞惨叫着跪了下去,碎瓷片当啷掉在地上。
锁魂鳞的事,你怎么知道的?陈缺踩着李飞的手背,铁棍抵住他的咽喉。
李飞疼得额头冒冷汗,却还在笑:赵典狱长的亲卫往西三井投了七只引魂香,你以为邪祟是自己撞上来的?他的目光扫过陈缺怀中的青铜匣,等那东西彻底醒了,整个九幽狱都得给我陪葬——
把他捆了!陈缺踢开李飞的碎瓷片,对呆立的狱卒吼道。
几个狱卒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用锁链把李飞捆成了粽子。
此时最后三只邪祟已经退到了墙角,见李飞被制,竟发出类似呜咽的声响,转身往西三井方向逃去。
陈缺捂着肩膀的伤口,看着李飞被拖走的背影,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赵严的亲卫喝酒误事是真,往井里投引魂香也是真——原来白日里的邪祟根本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引它们出来,想借刀杀人!
他摸出怀里的青铜匣,青鳞的震动比之前更剧烈了。
西三井方向传来闷雷似的轰鸣,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在井底撞着封印。
陈缺盯着自己的属性面板,力量32旁边,寿元:38年(-2年)的提示泛着红光——刚才为了硬扛二阶邪祟的反震,他偷偷用寿元补了气血。
李伯的话在耳边响起:寿元不是韭菜,割一茬少一茬。可现在的情况,哪容他慢慢磨熟练度?
陈缺抹了把脸上的血,望着西三井翻涌的黑雾,忽然笑了。
他捡起地上的碎岳拳残篇,残页被邪祟的黑血浸透,却在月光下泛着奇异的金光——
既然有人要我死,那我就活得更狠些。他对着夜空喃喃自语,后颈的青痕随着心跳明灭,等我把碎岳拳练到圆满,把锁魂鳞的秘密摸透......
井底的轰鸣突然加剧,几块碎石从井里崩出来,砸在陈缺脚边。
他低头看着青铜匣,青鳞上的纹路突然连成了完整的锁链图案——那是镇压上古邪物的封印。
而在更远的典狱长房里,赵严摸着腰间的玄铁令牌,听着西三井方向的动静,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他桌上摆着半坛没喝完的酒,酒坛底下压着张纸条,墨迹未干:锁魂鳞认主,速除。
夜风卷着腐臭吹过九幽狱的高墙,陈缺望着西三井的方向,忽然觉得这夜色,比以往更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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