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狱深渊,圣女殿。
密室之内,瑶光正凝神静坐,调整着自己的气息,试图将那份因窥知未来而掀起的波澜彻底抚平。守望者的第一准则,就是心如止水。
就在这时,她藏于袖中的那枚金属叶子,忽然传来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温热。
瑶光猛然睁开双眼,眼底闪过一丝警惕。
紧接着,一股清冷、孤高、仿佛不属于人间烟火的神念,顺着那片叶子,无声无息地渡入了她的识海。
这股神念并没有任何攻击性,也没有承载任何具体的话语或信息。它就像一缕来自极北雪山的风,干净,纯粹,带着斩断万物的决绝。
正是凌风的《太上忘情道》的气息!
瑶光的心神瞬间绷紧,她以为凌风是要通过这种方式来质问或试探。然而,那缕神念只是静静地悬停在她的识海中,如同一轮清冷的明月,照亮了她内心最深处,那个连她自己都快要遗忘的、名为“孤独”的角落。
没有质问,没有探寻,只有一种纯粹的、平等的——“看见”。
他看见了她的道,也理解了她的孤独。
这比任何千言万语都更具力量。
瑶光作为“守望者”,早已习惯了用层层面具隔绝一切。她见过无数或敬畏、或贪婪、或憎恨的目光,却从未有过这样一道目光,能够穿透“赤练”的伪装,穿透“守望者”的宿命,直抵她那颗被“千幻心”包裹的、最真实的内核。
那一瞬间,“守望者”的信条——“无情,无我,无回头路”,在她心中剧烈地动摇了。
一滴晶莹的泪珠,毫无征兆地从她眼角滑落,滴落在冰冷的黑玉地面上,发出一声轻微的脆响,仿佛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她已经……有多少年没有流过泪了?
那缕清冷的神念在传递完这份“懂得”之后,便如潮水般悄然退去,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密室之内,重归死寂。
瑶光怔怔地坐在原地,许久之后,才缓缓抬手,抹去了脸上的泪痕。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一切都不同了。
断魂谷之约,血煞殿主的必杀令,不再是她的死局。
它变成了一个约定。
一个她与凌风之间,心照不宣的约定。他们将要在那座舞台上,联手演出一幕能够骗过全世界的戏。
……
光阴流转,半年时间,倏忽而过。
这半年里,修真界看似风平浪静。
昆仑首席凌风,在静思崖闭关养伤,据说进展缓慢,本源亏空始终难以补全,让无数昆仑弟子扼腕叹息。
血煞圣女赤练,同样以神魂受创为由,深居简出。鬼护法等人几次三番想要探视,都被她以雷霆手段挡了回去,反而让她在魔道中的威势更盛,无人再敢轻易招惹。
没有人知道,在这份平静之下,是两场无声的准备。
静思崖的石洞内,凌风盘膝而坐。他面前悬浮着数十枚玉简,皆是昆仑密藏的奇门异术。他并非在疗伤,而是在推演。
推演一种完美的“死亡”。
要如何在血煞殿主的眼皮底下,被瑶光“一击必杀”,并且死得毫无破绽,连昆仑的掌门真人都无法看出端倪?
普通的替身术瞒不过大能神识。龟息假死之法,在魔道搜魂秘术面前更是笑话。
他需要一种全新的方式。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一卷残篇上——《化神为影,舍身归墟术》。这是一种上古修士在面临绝境时,将元神化作虚无的影子,肉身则彻底湮灭的法门,施展之后,天地间将再无此人的任何气息。此术唯一的生机,便是那化作影子的元神,必须有一个绝对安全的“道标”作为寄托,否则便会彻底迷失在空间乱流之中,万劫不复。
而那个最好的道标……
凌风看向了手中那枚已经恢复平寂的金属叶子。
而在血狱深渊的圣女殿中,瑶光也做着自己的准备。
她反复研究着血煞殿主赐下的那道必杀令。那不仅仅是一道命令,更是一件歹毒的法器。一旦启动,会爆发出锁定神魂的追命魔光,不将目标彻底湮灭绝不罢休。
她若想在众目睽睽之下保住凌风,就必须在那魔光爆发的瞬间,用自己的力量将其替换、转移,甚至……吸收。
这对她的“千幻心”来说,是一次极限的考验。稍有不慎,便是她自己当场暴露,神形俱灭。
半年后的最后一日。
一道血色符诏破空而来,悬停在圣女殿门前。
“圣女,断魂谷交易之期已至。殿主有令,命你即刻出发,主持交易。另,昆仑凌风,亦会前往。”
瑶光走出密室,接过符诏,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冰冷与嗜血。她对着传令的魔修淡淡开口:“知道了。告诉殿主,这次,我不会再失手。”
同一时间,昆仑静思崖。
凌风缓缓起身,持续了半年的“闭关”气息,在这一刻收敛于无。他走出石洞,对着云海躬身一礼,声音传遍后山。
“弟子凌风,闭关半年,伤势已稳。但道心仍有尘埃,欲下山游历,寻找破境之机。请掌门师伯恩准。”
云海深处,传来玄阳真人宏大的声音,带着一丝欣慰。
“准。凡尘俗世,亦是道场。去吧。”
凌风再拜,转身化作一道剑光,朝着山门外飞去。
他的方向,正是断魂谷。
大幕,即将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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