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就连奈芙蒂斯自己都没有想到，这一个月之间，自己竟然还能拥有一个假期。虽然只是仅仅两天的假期，相对于奈芙蒂斯需要学的东西而言也已经够长了。放假的原因也很简单，奈芙蒂斯打算见一见帝皇。
当然，也不排除是阿斯忒德讲课的嗓子实在出不了声了。
见识到了奈芙蒂斯的学习能力之后，阿斯忒德推翻了他之前制定的计划，他在这么多年里，从没有遇上有这么高的悟性的学生，这让阿斯忒德也多少有些激动。一个好学生对老师也有激励作用——如果有人对你感兴趣的理论抱有兴趣而且很有天赋，很少有人能忍住倾囊相授的冲动。
于是阿斯忒德几乎将奈芙蒂斯整天的时间都排满了。
一周的学习过去，阿斯忒德彻底推翻了他之前的教学模式，现在的他虽然不像一开始那样毕恭毕敬，但是也不像是一位严厉的灵能导师。他们的课堂回归了一种极其简单的模式：阿斯忒德和奈芙蒂斯如同古希腊相互辩论的哲人那样，挤在一张桌子上，由阿斯忒德忘我地讲，奈芙蒂斯认真地听，时不时还提出一两个问题。
阿斯忒德是一位很优秀的导师，在这样的教学中相当忘我，除了官方的知识之外，他还向奈芙蒂斯讲授了大量的个人经验，包括灵能的感知和运用等。自从学生时代之后，这是阿斯忒德第一次如此沉醉于知识，以至于他忘记了凡人与阿斯塔特的差距。
就在今早，他发现自己的嗓子彻底出不了声了，再加上课程的进度进展飞快，不用担心没法完成授课，于是奈芙蒂斯莫名其妙地得到了两天的休假。
乌普奥特一早就在视界之城的出口等待着奈芙蒂斯。这是马卡多给奈芙蒂斯开的绿灯，因为在视界之城中有寂静修女进行监视，因此在进修期间，奈芙蒂斯并不用受到禁军的“贴身照顾”。
“吾主正在等您。”
见到奈芙蒂斯的禁军，恭敬地行了一个制式化的天鹰礼，只说了这样一句话，而后就一言不发地在前领路。他将自己视作帝皇的仆人，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忠诚的服务于帝皇，他不必对一个阿斯塔特表现出多余的情绪。
眼前是一条漫长的阶梯，不断地延伸向下，让奈芙蒂斯忍不住回想起前世记忆中的某些王宫大墓，或是埃及的金字塔。在乌普奥特的带领下，两人一路向下行进，直觉与记忆相互印证，奈芙蒂斯已经猜到了此行的终点。
地下的缆车几经辗转，奈芙蒂斯估摸着他们现在大概在地下数公里的地方，终于，奈芙蒂斯感觉到脚下的地面不再有倾斜度，他们下了缆车，由乌普奥特领头，继续向更深处走去，脚下的地板回荡着他们的脚步声，不知从何处蔓延着单薄的铜绿色烟雾，他们最终于两扇巨大的金属门前驻足。
也不知道乌普奥特究竟是操作了什么，那扇大门缓缓打开，露出其中宽阔的空间。四周皆是泰拉风格的立柱与墙壁，繁密的花纹遍布其上，柱头是哥特式的尖顶，而空间的正中央是一座高大的金字塔，形制接近玛雅金字塔，不知多少级台阶联系着大门与塔顶。
塔顶正是大名鼎鼎的黄金王座。
“又见面了。”
一个充斥着威严与亲切的声音，在大厅中回响起来，乌普奥特单膝跪下，行过了礼之后便默默退下，帝皇依旧穿着那套金光闪闪的盔甲，只能说金色确实与帝皇那深色的肤色相称，换做任何别的人穿上这套盔甲，都会显得过于浮夸。
帝皇与黄金王座同时出现，引起了奈芙蒂斯某些不好的联想。
“我记得，你说过你对灵魂绑定的仪式很感兴趣，是吗？”
尼欧斯看着奈芙蒂斯脸上便秘一样的表情，自然猜到了：这位外来者恐怕想到了一些相当不好的东西。不过帝皇并不在意，那个黑暗的未来他多少也能预料到，而更重要的是在那之前多做一些事情。
“嗯……不过没想到马卡多已经对你提过这件事了。”
“我的这位老朋友对我知无不言。”帝皇说到，与马卡多的友谊，这是为数不多能让他会心一笑的事情，“那么你的运气很好，正好有新的一批星语者要进行仪式。”
要实现借助亚空间进行的星语通信，那么灵能者就必须将自己的心灵对亚空间完全开放，这就意味着在这期间，他们的灵魂会吸引到亚空间中的无实体之物的注意。而所谓的“灵魂绑定仪式”，则是讲这些星语者的灵魂与帝皇绑定，借助帝皇的灵能保护星语通信。
自从奈芙蒂斯从帝皇那里得知，自己的灵魂并不会被亚空间影响之时，这个想法就已经在他的脑海里成型：他要对隐修会的成员也施行类似的仪式，这样他就可以保证隐修会的绝对纯洁，从而更高效地警戒混沌对于第三军团的腐化。
当然，在那之前，奈芙蒂斯觉得自己有必要利用他头脑中存着的灵能知识，对仪式进行一定的改进，毕竟由于灵能仪式的某种技术问题，星语者都是瞎子，奈芙蒂斯可不希望第三军团的守望者各个顶着一对机械眼。
“所以这次我是来……观礼的？”
帝皇点了点头，不置可否。帝皇慢慢地登上金字塔的台阶，接着坐上了那张辉煌的王座。一队完成了基础训练的灵能者，由几位寂静修女领了进来，这一队灵能者一共有百余人，他们昂起头，仰视着居于王座的帝皇。
可恶，被皇皮子装到了。
奈芙蒂斯努力不将王座上的帝皇与万年后的骨架子联想在一起，他回忆着平时见到的那些禁军的神态，尽量表现得很庄重，双手拄着带鞘的精工“公义之羽”，肃穆地立于漫长阶梯的一边。他有点庆幸自己今天戴上了头盔，所以不用刻意绷住表情。
兜帽在奈芙蒂斯的头盔上遮出一片阴影，看上去倒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似乎是早就知道了帝皇的安排，寂静修女们似乎并没有对奈芙蒂斯的存在表达过多的疑问，她们只是忠实于自己手头的工作，将某种装置套在那些灵能者的头上。奈芙蒂斯总觉得这种装置，和开颅手术用以固定头骨的头箍很像。
在装置套在了每一个灵能者头上之后，寂静修女们又沉默地站在了一边。灵能者们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有大口喘气的，也有闭上眼睛，将头低下去的。奈芙蒂斯听到了一阵嗡鸣声，那声音及其细微，却在此处的安静中显得清晰。
即使是帝皇也说不好，黄金王座到底是用以做什么的装置，但是它确实能够极大程度地增强灵能，奈芙蒂斯知道，刚刚的嗡鸣声就是黄金王座开始运转了。
呻吟突兀地响起，将纳芙蒂斯的注意力拉回了那些灵能者身上，透过头盔，奈芙蒂斯看得很清楚，那些灵能者的脸上都已渗出了一层冷汗，及其细小的闪电或是火花，在他们的身边忽隐忽现，那些装置正在自动收紧，防止掉下。
肉体上的很大一部分痛苦，正是由这个装置造成的，不过奈芙蒂斯知道，接下来还有更加难熬的、精神上的痛苦等着他们。
“啊——！”
这是第一声呼号，痛苦突破了灵能者的意志，让他们再难以在帝皇面前保持肃静，于是第二声、第三声……无数的哀嚎顿时充斥在奈芙蒂斯的耳边。原本只是有些杂乱的人群，一下子丢失了秩序。
灵能者们有的蜷缩成了一团，有的疯狂地扭动着躯体，总而言之没有一个人能够再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强光自他们的眼眸中透射而出，他们的视神经正在被强大的灵能攻击。寂静修女们在沉默中保持着警惕，从不同的角度监视着这些灵能者。
简直像是地狱中的受刑者。
奈芙蒂斯在心中吐槽了一句，同时也惊叹于阿斯塔特的身体为他带来的精神耐受能力，如果自己只是一个凡人，即使不被眼前痛苦扭曲着的人们吓到，至少也会被吵得不行。而作为阿斯塔特的他现在完全不会有这种烦恼。
就是，该怎么说呢，奈芙蒂斯看着眼前的仪式，没来由地想到了跳大神，毕竟前世的那些被“大仙”选上的弟子，也得经历一阵痛苦，才能成为跳大神的……所以所谓的灵魂绑定，其实就是请皇皮子上身？
哦，考虑到帝皇可能是萨满们祷出来的，这还真能算一种跳大神。
奈芙蒂斯轻轻地摇了摇头，将这个亵渎的念头赶出了脑海，他觉得自己有些太放纵了，自从知道了自己不会受到亚空间腐蚀之后，他就经常有这种奇奇怪怪的想法——从本质上来讲，奈芙蒂斯是一个喜欢吐槽的人。
仪式持续了两个小时，灵能者们从一开始的中气十足，变成了只能在地上用沙哑的声音扯出一段不成调的响动。
机仆们鱼贯而入，将这些抽搐着的可怜人抬了出去，接下来，这些人将成为帝国最新一批的人肉电话——即使仪式很痛苦，还瞎了眼睛，这个结局也已经超越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类了。
“在想什么？”
尼欧斯已经从黄金王座上走了下来，奈芙蒂斯甚至没有听到脚步声，不过考虑到这是帝皇，他并不惊讶。帝皇依旧显得气定神闲，就像是他刚刚什么都没有做一样，奈芙蒂斯忽然觉得帝皇即使不用黄金王座也能完成仪式。
他总不能专门坐上黄金王座就为了给自己装一下吧？
“在想这个仪式有些太痛苦了，而且还会瞎眼，或许我可以改进一下。”奈芙蒂斯说道，“总不能让我的隐修会一堆瞎子吧？”
帝皇笑了起来。
“不，其实是有相对来说伤害小一些的方法的。”尼欧斯说道，“但星语者不能用那种方法培养，那样用的时间太多了，很难跟得上帝国对于星语者的需求，我不能像培养一位禁军一样培养一个星语者。”
奈芙蒂斯看了一眼帝皇，他就知道，这是一个不可救药的效率至上主义者。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帝皇说得对，帝国的摊子太大了，一切都需要重视效率，帝皇不愿也不能将时间投入不必要的地方，所以帝国在很多地方都秉持着“能用就行”的思想。
不过这样也好，既然有更加合适第三军团的方法，那么奈芙蒂斯也省得自己亲自改进了。
“不过，那个方法实际上也并不适合你。”尼欧斯突然话锋一转，“灵魂绑定仪式能够成功的基础在于，我的灵能足够强大。”
奈芙蒂斯看着帝皇，他当然知道帝皇不是在对他炫耀自己的灵能。
“我才你的意思是，这个仪式产生的灵魂的负担是双向的。”奈芙蒂斯说道，“我的灵魂还不够强大，无法支撑这样的仪式。”
帝皇点了点头，认同了奈芙蒂斯对他的补充。奈芙蒂斯感到了一阵泄气，如果利用灵魂绑定仪式的想法不成立的话，他就不得不考虑新的方案，先以培养一般智库的方法培养度亚特隐修会，但那样培养的周期太长……
“其实也有别的方案，第一是将你的灵能提升到足够支持仪式的程度。”
帝皇说着，却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不，行不通，那需要直接提升到阿尔法加的程度，先不说能不能视线这种短时间的提升，光是你的身体就难以支撑，要进行更进一步的改造手术。”
奈芙蒂斯看着帝皇，总觉得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倒也不是奈芙蒂斯疑心重，毕竟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人类最强的灵能者，活了几万年的智者，难免让人觉得他的话会有很多重意思，所以不得不想的多一些。
“……您还有别的办法对吧，陛下？”
帝皇绕到奈芙蒂斯的面前，接着指向了奈芙蒂斯手中的“公义之羽”，开口说道：“是的，我的第二个办法就在你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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