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朽的机械之神,聆听我们的祈祷:我们是你的孩子,通往机械道路上的诸多学者们……”
一阵颂歌响起,处理器将传输进来的二进制梳理成有意义的话语,这并不是数据库中存储的,那种恢弘的合唱,它能够分辨,声源只有一个,这令颂歌难免有些单薄,但那并没有什么,它依旧喜欢颂歌。
它清醒过来,实际上它认为自己清醒与否并无区别:它的沉思者阵列和数据库永远都在运作,处理着外界的一切信息,而后将之储存起来。四周的塔吊悬挂着香炉,熏香融合着圣歌,让他感觉自己暖洋洋的。
很明显有人在唤醒它,但是它不知道该怎么告诉那家伙自己已经醒了。
它将整理好的,用以打招呼的数据流,试图传输给曾经那些熟悉的小家伙们,但是一股股数据流都扑了个空,似乎那些小家伙们都不在了,唯有一个微弱的——于它而言微弱的——闪烁的节点回应了它。
那个节点称自己为“伺服颅骨s-77”,但是它固执地将之命名为“飞脑袋”。它向“飞脑袋”输入了它的第一个指令:播放颂歌,它并不喜欢冷冷清清的独角戏,于是飞脑袋的音阵系统与那独立的声音一起响了起来。可惜这个小家伙似乎并没有自己的意识。
似乎是察觉到了它的活跃,那阵颂歌愈发嘹亮。
“我们希望受赐远在我们之上的知识,因为这是您的永恒,在人类之上的赐礼!”
就像是起床伸懒腰一般,它开始了全身的自检,一股股电流在它的身体中涌动,这种活动令它觉得舒适,反馈而来的数据进入他的处理系统,令它明确地意识到自己的能量输入和操作系统受到了篡改。
它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它很乐意接受这些新东西,在它的同类中它的脾气相当好。
“我们收到以机械形式降临的庇佑的激励,并且通过科技不断进步,以使我们配得上您的荣光。”
自我检定完成,它的处理系统进入了平稳的运转之中,它并没有过多的思考,因为这实在是一件无谓的事情:有太多精神融入在它的数据洪流之中,有太多精神与它合为一体,它本就是混合物,没有必要对于自我认同进行确认。
曾经与它合作过的那些小家伙们,曾经变成了它的一部分的小家伙们,光是名字或许就有几百页长。
考斯特家族……哦,对,这个叫做家族的群体早已烟消云散,根据已经失效的协议,它曾与这个家族有过从属关系,但是那份协议早已自动废除,更具最新的协议,它从属于锻造世界伊弗林的机械神教。
英勇型堡主骑士:kn-126;或者它更喜欢自己的另一个名字:加拉哈德,这是第一个叫做考斯特的人为它取的名字。
“我们受到钢铁的庇护,受到您战争神使的保护,我们不辞辛劳以使您遗失的赐礼——那些在可搜索范围内的星辰回归到我们这一边。”
它开启了自己的感知设备,用那些小家伙的话来说,这是它的“眼睛”,它当然无法真地做到像那些小东西一样去“看”,不过是利用扫描和定位仪器,在自己的运行内存中构筑出一套足够详细的建模而已。
它“看”到了两道身影,一个是曾经见到过的红袍子,他身上的零件似乎变得更多了;另一道是没有见过的紫色铁罐头,他正端坐在自己的机械王座上。不对,那不是机械王座,而是某种更加精密的装置。
“机械之神,照看我们的旅行,以金属和光芒保护我们,因为这个宇宙是一个漠然的空白,并且亚空间饥渴于吞噬我们。”
它打开了自己的音阵,它很高兴地发现这套它最喜欢的大喇叭音阵,依旧能够正常运转,于是它发出了一身喜悦的“吼叫”。那个红袍子小人明显被吓到了,他再一次开始检查它的机身,于是它悄悄关闭了音阵。
利维尔贤者什么都没有发现,他最终只能将之归于机魂显灵。它看着利维尔贤者,后者似乎说了什么,并非是二进制的语言。
“大钟鸣一次,推动杠杆,启动活塞和泵!”
它有了新的感觉:时隔许久,它又一次如此清晰地察觉到自己身体的每一处细节,所有的动力源平稳地运转起来,欧姆弥赛亚的岩血在体内再次涌动,它重新意识到,自己是“活着”的。
“鸣大钟两次!按下按钮,发动引擎,点燃涡轮,注入生命!”
动力源平稳地运行起来,沉思者阵列在充足的能量补充下,终于全功率运转起来,一道道数据洪流被调用,如同神经高度活跃的大脑,令它此刻感到无比的清晰和舒畅。
“鸣大钟三次!齐声歌唱,赞美万机之神!”
利维尔的二进制语言似乎也染上了激昂的腔调,伺服颅骨与周围的机仆,在同一时间将自己的音阵系统调到了最大,混合着电磁的轻微异响的圣歌响起,他们在唱着欧姆弥赛亚的祷辞,为万机之神献上庆贺。
它惊喜地发现:在这么多年之后,终于又一次有一道意识接入了它的沉思者阵列,一道问候向它发送:你好。这不是那种小东西们难以理解的语言,也不是红袍子们用的二进制语言,而是直接向意识传达的友好的概念。
“你好。”
它警惕地将同样善意的数据洪流,向着对方发送过去,它知道这是一个危险的过程,那些曾坐上机械王座的人,很多都被它的数据流撑爆了脑子,轻则疯癫,重则死亡。它有些拘谨——加拉哈德并不想杀死这个多年以来第一个与自己交流的人。
……
奈芙蒂斯食言了。
在世界边缘号脱离了亚空间的威胁的同时,就在他那一次晕倒的前一个瞬间,他就曾对自己发誓,绝对不要再一次坐上秘银王座。
但是现在他就牢牢地坐在这里。
由于秘银王座过大,为了不令他摔下骑士,利维尔大贤者甚至还贴心地为他装上了固定带,他现根本就没法动弹。奈芙蒂斯其实到现在也没有想通,利维尔这家伙到底是从哪里搞到的骑士机甲。
“竟然成功了……”
利维尔大贤者喃喃自语地说道,如果他现在脸上还有湿件的话一定会露出惊讶的表情,尽管他一再对奈芙蒂斯论证自己的计划的安全性(百分之二十的成功率,一个天大的数字!),但是他依旧没有想到真的能够成功。
秘银王座与骑士的链接相当粗暴,其上的灵能回路虽然已经进行过多次的补正和修改,但是其安全性和稳定性依旧存疑——事实上利维尔知道,那个如克里斯正是凭借着这台灵能回路的原型机才闯出的大祸。
这就是利维尔大贤者的研究成果。
他曾是噩兆修会的一员,知道灵能与机械之间,并非相互排斥,既然如此,那么欧姆弥赛亚许诺的知识之中应当同样包含这一部分。那时的利维尔尚是一位学徒,他被这样宏伟而神秘的机械夺去了所有的目光,自此决定了他的道路。
然而当利维尔抱着对欧姆弥赛亚无尽的虔诚,想要开始自己的研究的时候,却发现一块巨石拦在自己面前——对灵能泰坦的灵能装置的研究,是被帝国明令禁止的。
所以他才会放弃靠近太阳星域的铸造世界,来到这个偏僻的伊弗林,他并不打算放弃自己的研究,他只不过需要找到一个不显眼的地方,这样他就可以在隐蔽的角落中,缓缓地开展自己那离经叛道的事业。
不过,即使当上了大贤者,利维尔依旧只是一个偏远铸造世界的大贤者,这颗星球并没有那么富饶,利维尔也没有那么能干,他不可能凭借自己和学生,神不知鬼不觉地攒一架泰坦出来,所以退而求其次,利维尔只好在一架骑士上实施自己的计划。
这架骑士来源于一个消亡的骑士家族,当利维尔在一处荒芜已久的星球上发现它的时候,这架机甲几乎要报废了。而现在,它却又一次站了起来,按照预计,本应由三名灵能者为它功能,但是奈芙蒂斯强大的灵能,加之秘银王座的增幅,显然已经满足了这台“灵能骑士”所需的灵能输入功率。
利维尔浑身颤抖着,他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己学徒时期的那种激动,在他的眼中,这台凝结着他一切心血的骑士,不亚于那些高大的泰坦,正是他行于世间的欧姆弥赛亚的神迹。大贤者跪了下来,他所有的机械腿都弯曲着伏在地上,向着这台骑士顶礼膜拜。
“您没有抛弃我!赞美您,赞美欧姆弥赛亚!”
此时的利维尔大贤者,终于体现出了独属于机械神教的那种魔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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