辚辚车声碾碎晨霜，八匹骏马拉着的辎车在黄土路上疾驰。林峰掀开牛皮车帘，望着远处连绵的赭色山峦。栎阳铁矿已近在眼前，可他心中却沉甸甸的——临行前，蒙骜塞给他一卷密信，上面赫然画着三个可疑的魏系商号标记。
“林大人，矿场到了。”驾车的士卒勒住缰绳。
矿坑边缘，百余名囚徒正赤身裸体搬运矿石，皮鞭抽打声与粗重喘息声交织。监工头戴青铜胄，腰间悬挂的刑具叮当作响：“新来的？这是栎阳铁矿，采不好矿石，小心被扔去喂狼！”
林峰并未理会对方的挑衅，径直走向矿洞。洞内湿气刺骨，火把将矿工们的影子投射在岩壁上，宛如群魔乱舞。他蹲下身子，抓起一把褐红色矿石，在手中细细研磨。这是赤铁矿，含铁量尚可，但若要炼出精铁，必须解决炉温不足的难题。
“杜师，您看这。”他叫来随行的杜衡，指着岩壁上渗出的黑色油状物，“此乃石漆，可作助燃剂。”在现代，他曾参观过古代冶铁遗址，对这种天然燃料并不陌生。
杜衡眉头紧皱：“石漆遇火即燃，稍有不慎便会引发矿难。”
“用陶罐密封，只在鼓风时加入。”林峰从怀中掏出一张草图，“再将竖炉加高两丈，改用双层陶砖隔热，风口增至四个。”
正说着，洞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名浑身是血的矿工被拖进矿洞，监工挥舞着皮鞭：“这狗东西偷藏矿石，给我往死里打！”
林峰大步上前，挡住皮鞭：“且慢！此人交由我处置。”他蹲下查看矿工伤口，发现其腰间藏着几块带有紫色纹路的矿石——那是含铜量极高的孔雀石。
“你叫什么？”林峰轻声问道。
“黑……黑犬。”矿工颤抖着回答。
“从今日起，你负责筛选这种紫色矿石。”林峰转头对监工说，“此人归我直管，若再有人动他，军法处置！”
监工脸色铁青，但见他腰间左更爵印，终究不敢发作。
当晚，矿场东侧的冶铁工坊燃起熊熊烈火。林峰站在新改造的竖炉前，看着石漆缓缓倒入炉中。火焰瞬间窜起三丈高，将夜空染成赤红色。
“加大鼓风！”他大声命令。
四名壮汉同时拉动牛皮风箱，炉内温度急剧上升。半个时辰后，铁水如红蛇般从出铁口流出，在陶模中凝成块状。杜衡用铁钳夹起一块，在砧上反复敲打：“杂质少了许多，但韧性仍不足。”
“试试这个。”林峰取出从现代带来的钢丝刷，“用此物清理铁坯表面杂质，再反复折叠锻打。”
就在工坊热火朝天之时，矿场西侧突然传来爆炸声。林峰心头一紧，带人赶到时，只见一座储料棚燃起大火，数十名矿工在浓烟中惨叫。
“快救火！”他冲上前去，却被人从背后猛地一推。千钧一发之际，杜衡拽住他的衣袖，一柄青铜匕首擦着他的耳畔飞过，钉入身后的木柱。
“有刺客！”阿虎带着卫队冲来。混战中，林峰瞥见一名黑衣人手臂上的魏系刺青——正是蒙骜密信中标记的商号。
大火扑灭时，已损失三分之一的矿石。林峰望着满地狼藉，握紧了拳头。他知道，这只是旧贵族的试探。更严峻的考验，还在后面。
“从明日起，实行三班轮岗制。”他对杜衡说，“所有矿石出入登记造册，可疑人员一律扣押。”
深夜，林峰独自坐在矿场高处。月光洒在连绵的山峦上，远处传来狼群的嗥叫。他摸出玻璃吊坠，在月光下转动。吊坠边缘的刻痕，竟与栎阳铁矿的地形轮廓惊人地相似。难道，这一切早有注定？
正思索间，黑犬悄悄爬上坡来，怀中抱着几块奇异的矿石。“大人，我在矿洞深处发现的，敲起来声音清脆。”
林峰接过矿石，借着月光细看。这是一种从未见过的矿石，表面泛着银灰色光泽，质地坚硬异常。他心跳加速——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陨铁？
“黑犬，此事不可外传。”他将矿石小心收好，“明日随我回咸阳，找个可靠的工匠秘密锻造。”
夜风呼啸而过，吹得营帐猎猎作响。林峰望着星空，想起秦孝公的期许，想起嬴虔阴冷的眼神。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唯有让秦国拥有坚不可摧的兵器，才能改变历史的走向。而他手中的陨铁，或许就是扭转乾坤的关键。
栎阳的熔炉仍在燃烧，映照着他坚毅的脸庞。这场跨越两千年的文明博弈，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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