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风陡然心头一震，嘴唇有些颤抖了起来：“莫非这是传说中的黄精仙草？瞧这形貌足有碗口粗
细，应已徒长了数百年有余，可称得上是价值连城的仙家宝贝啊，真的要拿与我吃吗？伶俐儿。”
伶俐儿适才有些疲惫，这当儿有些缓过劲儿了，瘫坐在地上毫不在乎地道：“无非是可以吃的树
根而已，道长你直管吃，无须介怀。那地方还留遗不少，只是太过兀沉，我一次亦取不了许多。以后
每日我都带些来给你吃。”
墨风心中感激无量，饶是不肯失了礼数，遂掸去左右胳膊上的浮土，弯腰拜了拜：“我墨风谨记
伶俐儿救命之恩，大德永生难忘，日后定当涌泉相报。”
伶俐儿赶忙跳到了一旁，嘻嘻乐道：“你们人啊甚是是古怪，吃得几根树根也要谢的麽，免了，
免了，我去给你取些泉水来。”不等墨风答话，几个起落已然登上绝壁，不见了踪影。
墨风将那黄精徐徐掰开，试探着吃了几口，只感微有甜味。稍稍刺人咽喉，不太利口。吞下去
后，登感神清气爽，周身的伤痛转瞬消弭殆尽，腹中油然而生饱腹感。颇有些身轻如燕，飘飘欲
仙之感。
他禁不住赞誉道：“妙啊，甚妙，堪比我道家的灵丹妙药。”此时，他忆起玉玑子所授的龟息洗
髓吐纳心法今日尚未修习，摄入此等仙草后或许可事半功倍，遂盘膝而坐，合眼归神，潜心调息，双
手结成子午扣，已达心念不移，感随意降。
墨风不禁心摇神驰，丹田真息源源不绝，充盈溢满。他忽尔双手猛地一撑地，身子竟腾跃而起，
浮空足有丈余。
下落之势陡成，那墨风忙仿效龟息吞气之法，脖子伸长，深攒一口气，鼓起双颊，紧锁鼻息，将
真气缓缓吐出。令人称奇的是他的身躯蓦然间像充满了真气，坠落之势骤缓，待他缓缓将气吐尽，身
躯也轻盈地着地。
墨风瞧了瞧自己的双手和身子，登然大喜过望，如此看来，在这百年仙草黄精的佐助下，轻易
入定第一重功法，且进展甚速，臻至轻身腾跃之化境也并非难事，届时那这区区绝壁又如何能拦阻得
住我？
想到此节，他心结已开，将那块黄精尽数吃下，心下立志誓要早日脱此深谷。
更神妙的是此黄精仙草本是吸足日月之精华，汇集山川之灵气，乃是仙山至宝，墨风仅是少吃几
口就已饱腹，至此几日都不太饥饿，那伶俐儿依是每日取来黄精和泉水，偶有桂芝灵草，他也概不客
套，尽数吃喝干净，余暇时不忘苦练龟息吐纳洗髓法及其他术法，就这样一人一猴谷中生活倒也乐得
逍遥。
时光如逝水，转眼过去了一月有余，墨风身上伤痛尽消，不仅人没有消瘦，反倒健硕硬朗许多。
只见他面色红润，肌肤白净如玉，生龙活虎之态丝毫不似那久困绝境之人。
这一日，伶俐儿又如常来到谷底，毛手中却未拿着黄精，而是如同初次那般托着一根长有数个毛
桃的树枝。它面带愁苦，悻悻地说道：“道长，那树根已被你尽数吃完，我觅遍山野，他处也未能寻
到，不如……你且将就吃些果子，充饥果腹，我再去别处山峦探探，兴许能有斩获也未可知。“
墨风此时正修习龟息易筋洗髓心法，连日来所食用的黄精仙草对其修习功力大有助益，玉玑子曾
言道寻常修道之人须有数十年的习练方能有小成，然则墨风习一月之功便能臻此化境。自是他也难以
料到墨风这天大的造化，可谓鸿运当头，适逢百年罕见的奇遇，幸食仙草功力倍进，日增斗功。
他深吐了一口气，顿觉气息绵长，丹田之中似有无穷尽的真气运行。登时心中大喜，俨然真定已
成，身周顿觉暖洋洋的，似有祥云瑞气所托着，只感身子格外轻盈。
待墨风睁开双眼，凝目望去，伶俐儿正立于眼前，笑意盈盈递来了果子：“道长，随意吃些果子
吧，那树根我再去想法儿觅寻。”
墨风淡然一笑:“无妨，伶俐儿，这黄精仙草无愧为至宝，服上些许时日，腹中便已不再饥饿，
数日不进水米也无妨，如今我这功法进益千里真是多亏了你啊。”
伶俐儿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脸红了起来，所幸它面颊生就一圈黄毛，遮掩着难以瞧出端倪，遂忸
怩不安道：“道长说这话倒是折煞我了，我就是一个啥也不懂的野猴儿，哪里晓得甚么仙草灵丹的，
道长你先慢用着，我再去给你取些泉水来。”
话音才落，伶俐儿就势往绝壁上纵身一跃，落到山壁一缺口处，正欲朝上蹦去，怎料那处岩石早
已被泉水和山中潮气所浸松，登时它上纵之力卸除，一个趔趄摔将下来，眼瞅着跌下来非死即伤。
以往每次伶俐儿攀援之时墨风皆异常留心，此次亦不例外，他一直凝目注视着它的身形，忽见此
等险情，决然未加思虑，一个箭步窜出，腾跃至半空，想着即便损折自身也得将它救下，方才不辱没
正一道的声名。
令人称奇的是他纵是轻轻一跃，却兀自听得耳旁呼呼的风声，但觉此时身轻如鹞，轻灵似羽，转
瞬直飞半空。
墨风顿时惊喜交加，玉玑子所授的轻身内功心法竟被自己轻易练成，俯瞰脚下大地愈来愈远，他
定了定神，疾伸双手，稳稳地托住了伶俐儿下坠的身躯，时机拿捏得不差分毫，借助冲力又拔高了数
丈。待得下坠之势已成，足尖在绝壁的凹坑之处轻轻一探，登时像一道射出的羽箭一样，快捷无伦，
轻巧异常。
数个起落就已翻出了深谷，伶俐儿骇得合上双目，但听得耳旁风声猎猎，又高又疾，自是不敢
多瞧一眼下方。
待他们跃至山道之上，墨风不禁大袖飘飘，如同上仙驾临一般稳稳落了下来。他轻轻将伶俐儿放
到了地上，拍拍它的脑袋：“小家伙，莫怕，我们已安然出了谷。”
伶俐儿饶是哆嗦了半晌，才徐徐睁开了眼，四下里一瞧，已是安好无恙呆在了平地之上。它欢喜
极了，肆意大喊起来：“我竟然没有事儿，哈哈，哈哈，老泥腿你若是还活着，我能给你讲一辈
子。”
墨风不禁奇道：“老泥腿是谁？”
常言道：人有失足，马有失蹄。这猴群家族长年累月在山林中腾挪跳跃，也有偶有失足的时候，
这个老泥腿便是伶俐儿族群的一只老猴，其时它对伶俐儿双亲总是照顾有加，不是亲人胜似血亲。有
一日，猴群从丛林迁徙，须跃过一个山谷，谷深不见底，云雾缭绕，但好在山谷并不宽阔，数棵参天
大树枝叶繁茂，径直伸出了山谷。
这种借助大树的腾跃本不稀奇，对于猴群来说也如同家常便饭，可无巧不成书，大多数猴群都借
树枝的力荡了过去，老泥腿颤颤巍巍攀上了树，无意中却打了个寒噤，它心中只感不安，有些打退堂
鼓，寻思着是否今日不该过此谷，但眼见猴群大部都已过去，自己脱离猴群断然无法生存，只得心一
横，牙一咬，荡了过去。
熟料也该它霉字当头，命该绝此，刚跃出半步，倏然间那树枝断裂开来，飞跃之势骤减，眼瞅着
几要飞过山谷，终究差了数米之遥，老泥腿绝望地合上了眼睛，断了生念，它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直
直地坠入山谷，群猴俱惊叫了起来，即便如此但也无能为力。
伶俐儿的双亲自此伤心不已，总在年幼的伶俐儿面前念及老泥腿的诸般好处，更是对它的失足坠
亡更是懊悔不已，念叨的一多然则伶俐儿倍感憎严反感，而今日事出突然，与当年如出一辙，它方才
跌下之时才真正明白老泥腿其时是多么无助和绝望，无形中对那老泥腿生出几分怜悯惋惜之情。
墨风正色道：“伶俐儿，日后可有甚么打算?我失踪多日，想必棒槌等得急了，我得速去寻
他。”
伶俐儿偷眼瞥他，嘟囔道：“山林中那些猴儿皆不愿与我为伍，觉得我像怪物。兴许是与主人相
依为命良久，沾了不少人气，道长你若不弃，我愿追随鞍前马后，效犬马之劳。寻常家什杂活我也
做得。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墨风饶有兴味地瞧着它：“并非我所不愿，皆因我乃道家中人，卫道伏魔、降妖捉怪乃我本分，
倘使你是寻常猴儿，我或可容留，但你本是灵物，吸取了天地山川之灵气，在我施法伏诛时极可能误
伤于你，届时我良心何安啊。”
“道长，这你尽可宽心，伶俐儿只是憨直，并不愚钝，我自拿捏得分寸，你若施法之时我定当避
逃得远远的。”
“之前有一狐族女子追随我左右，名曰雪姬，她在一次收妖之时为护我周全，不惜以命相救，我
却爱莫能助，最终只得送她回族人处求乞对方施法以保性命，至今未曾相见。那即便如此，你还愿跟
随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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