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姬一时踌躇难决,待她凝目瞧去,那客栈内竟坐满了宾客,兴许都是冲着这丰厚的酒酬而来。
那大妈见她犹豫难定,便笑着去招呼其他客人了。雪姬便不动声色,暗自查察旁人的情状。
有一个酒客脸色黢黑,满脸横肉,一身肌肉虬结,粗略一瞧便是不俗的练家子。只见他一拍桌
案,喝道:“老板娘,你这随意弄些粗酒来糊弄洒家,真当洒家付不起这酒钱?”说完将那钱褡子朝
桌上肆意一倒,叮叮当当掉出来几个银元宝。众人皆惊呼了起来,看来这个酒客家底着实不薄,。
那老板娘赶忙跑过去赔不是:“爷台莫动怒啊,小店怎敢怠慢,只是本店的规矩便是如此,寻常
建瓯老酒随意喝,喝得尽兴。”
那酒客脸色一沉,用手指着老板娘道:“你莫要欺我外省人,我听他们说这千日醉才是你店中的名
酒,也是招牌,为何不取出来让老子畅饮?”
老板娘拍了拍腿,笑道:“爷台,这千日醉可是有讲究的,寻常人可喝不得,确然是本店的招牌
不假,只是...”
那酒客说着说着便有些愠怒,站起身来:“怎地?莫非有钱也喝不得?你这难道是家黑
店?”
老板娘忙给他倒上一碗酒,轻轻递了过去:“客人莫要动怒,这千日醉啊确是本店的镇店之宝,
若是有人想挑战一下,我等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这丑话得说在前头,想要喝这千日醉,得押上五两
银子,若是能喝完不醉,那本店便赔偿客人十两银子,外加本店的所有绝活绝技以及各种讯息。”
那酒客仰天长笑:“那你们赔定了,洒家号称千杯不醉,巧了,正好克你这千日醉。还不快端上
来,某已等不及了。”
老板娘拖长了音,朗声道:“好~~~~嘞,戊字桌客人挑战千日醉一碗。”众人饶是瞧热闹的居
多,大多不太敢尝试,不禁喝起彩来。
不多时,一个小二端了一碗千日醉到那酒客的面前。那酒客将他一把推开,赫然端起了酒碗,只
见那酒浆呈淡淡的红色,倒是与寻常的酒无甚本质的差别。他轻轻一嗅,那酒浆有股沁人心脾的果
香,极为诱人。
那酒客说了句:“好酒,果然好酒。且让某见识见识它的威力,到底如何个千日醉法?”周遭的
酒客食客皆起哄道:“快喝,快喝!”“我们都等不及了”“你若喝了没事,这银子我们也想赚,哈
哈。”
那酒客心一横,端起酒碗,仰脖咕嘟咕嘟转眼间牛饮了个干净。喝完他还舔了舔舌头,咂了咂
嘴:“果然极品,绝非凡间之物,好喝!畅快!”说完他还若无其事地朝众人举手示意。
众人不禁讥刺道:“还以为是多厉害的酒呢,原来不过尔尔,看来我们也能赚这银子。”未等他
们说完,咕咚一声那酒客霎时倒在了地上。
众人大惊失色,寻常酒浆哪里能如此快醉人,莫不是这家店是是黑店,使蒙汗药放倒酒客?正当
酒客们惊疑不定、人心惶惶之时,那老板娘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各位爷台莫慌,这位爷台只是被
千日醉的酒力所醉倒,不信众位可以来验证一下。”
众人将信将疑,有几个胆子壮的凑上前来,试探了下那酒客的鼻息:“恩,还活着呢。”几人再
细细一端详,那酒客呼吸起伏平稳,响起了细微的呼噜声,口中还咂嘴冒起了泡。
大家这才放心,那酒客定当是喝醉了,不过这酒也着实厉害,眨眼间便使人醉倒。
老板娘忙遣使几个小二将那酒客抬到客房去,道:“收戊字桌酒客5两,将他其余物事连同本人
一起送到客房去醒酒,轻点,莫碰着这位爷台。”
有好事者调侃道:“老板娘,估摸着他几日能醒啊?”
老板娘会心一笑:“千日醉绝非浪得虚名,足足要睡足一千日有余方能醒转,可有爷台愿意留在
此印证的吗?”
众人一阵哄笑,怎会有人傻到每日在此候着瞧他是不是醒来。不过见此挑战颇有意思,且又无危
险,又有几个自忖酒量过人的酒客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皆是一碗必然放倒,无一人能幸免。其他不敢
试的酒客皆饶有兴致地讨论这酒如此霸道,莫不是仙家传下来的宝贝?一时厅堂内聒噪扰攘不休。
雪姬这才看明白,原来这便是传说中的千日醉,她不禁冒了一头冷汗,好在未轻易尝试,否则这
一睡便是千日,人间一日就已沧海桑田,想想都有些惶惧。
不过她突然奇心大盛,想去瞧瞧那醉了的酒客。她刚要往楼上走,那老板娘拦住了她:“小娘
子,你打算住店吗,那边西厢是醉了的酒客所住的,若是想住店,得到东厢房去。”
雪姬脸色一红,生恐被老板娘看穿了意图,道:“今日天色已晚,我便在此住一晚吧。”
月上中宵,酒客们皆酒足饭饱进房休息去了。雪姬悄悄打开了房门,侧目一睨,发现那几个喝了
千日醉的客人门前皆有人看守,定然是不好接近窥探。
雪姬打定主意一定要去瞧瞧有何端倪。遂施展起了老伎俩——狐隐之术。一阵施术后,她的身子
霎时隐没了形态。于是雪姬悄悄蹑手蹑脚地靠了过去,这狐隐之术虽是隐身厉害,但只能隐去形貌,
本体与气味饶在,若是不能小心行事,极易被人撞破。
正当雪姬蹑着手脚通过看守的小二时,那小二忽地打了个喷嚏,他不禁狂嗅了起来:“奇了,哪
来的奇香,你们闻到没有?”
另几个小二一阵嘲笑:“你是睡着了吧,梦见了仙子?除了我们连之耗子都飞不进去,怎么会有
香气呢?”
雪姬心头忽地一震,可别前功尽弃了,她更加谨慎,故意缩在角落里不引起注意,这时听到那门
内有人在说话。她登时糊涂了,怎地里面还有人在说话,莫非那酒客也是与他们一伙一道骗钱的?
她侧耳凝听,只听到里面有人说道:“老板娘,这个酒客今日要丢出去吗?”
雪姬一听登时惊怒交集,难道没有错怪他们,真是家黑店。
“不可,你们几个不动半点脑子的吗?当下如此多客人见到他们醉倒后被抬入厢房,若有人提出
要瞧瞧他们,我们交不出人来那可就捅了马蜂窝了。须有耐心,等过几日他们走了,便可以处理这些
酒囊饭袋了。对了,他的银子可价值不菲,稍后瞧瞧如何分配才是。”
房内传出吃吃的笑声,想是那几个小二高兴得合不拢嘴。
雪姬凝思片刻,忽地计上心来。
次日,客栈内依是高朋满座,座无虚席,大伙儿都想瞧下今日有没有人能挑过这千日醉。
雪姬冲老板娘莞尔一笑:“老板娘,今日便由我来打个头阵吧,我来挑战这千日醉。”
宾客皆啧啧称奇,有一好事者道:“小娘子,昨日那么多酒量过人的英雄豪杰皆败下阵来,你一
个柔弱女子又怎能讨得便宜,还是回家绣花奶孩子去吧。”他说完,众人皆哈哈大笑起来。
雪姬也并不恼怒,只是淡淡地道:“女子也未必不能成事,若是我今日侥幸胜了,又当如何?”
众人也笃定她赢不了,保不齐立时便要醉倒,便随口说道:“你一个弱女子若真胜了,我们便听
你调遣。”
雪姬拊掌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众位请记好你们的金口玉诺,莫让世人编排你们背信弃义才
好。”
那老板娘自是不以为意,倒以为这小姑娘胡吹大气,故作镇定状,等会儿醉倒了有她好瞧的。
雪姬把千日醉捧在手里,念起一段咒语,比划了半晌。众人一瞧,倒也来了兴致,莫不是这也是
个仙家高士。
她咕嘟咕嘟一口气将那酒喝了个干净。众人皆叫起好来,纷纷赞许。
过了半晌,雪姬淡定如常地坐着,大家也啧啧称奇,这小娘子厉害得紧啊,竟镇住了千日醉。
那老板娘此刻坐不住了,脸色铁青,甚是渗人。她忙道:“许是这碗酒跑了气,因此这小娘子没
事,须得再饮一碗,方能作数。”
众人一见着老板娘耍起了赖皮,便起哄道:“这千日醉变成了半日醉,老板娘你羞不羞。”
雪姬依是不惧,坦然道:“这酒我喝下去便如隔靴搔痒一般,毫无劲头,老板娘一次取2碗来吧,
我一并喝了便是。”
不多时,那小二端来慢慢两海碗千日醉,瞧这架势倒像是即便酒不醉人也要撑死人的节奏。
雪姬二话没说,咕嘟咕嘟,转瞬间两碗都喝了个底朝天。她坐在那里稳如泰山,静等酒力发作,
约莫半盏茶时分,她竟站了起来,四下活动起筋骨来。
众人皆拊掌称赞,这是巾帼女豪杰啊。
只是那老板娘一改平日里的温礼有加,满脸愠色,面上怔忡不定,究竟这千日醉是发生了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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