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半圆近中天,星河闪耀,夜风冰凉,万籁俱寂,冠玉和月永对坐于庭中。
庭中有一枇杷树,亭亭如华盖,罩在月永和冠玉的上方。细碎的月光透过枇杷枝叶间隙泻下,映出优哉游哉的二人。
“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不错,酒香醇厚。冠玉,你除了会酿酒,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月永执壶仰头一饮,神情颇为畅快。
冠玉噙着一丝醉人微笑,薄薄的嘴唇勾起,漫不经心道:“在人间历劫的五十年,我除了每天生不如死,还学会了很多生存技能。”
随后,他拿过月永刚喝过的那壶酒,高举过头,对嘴长流。
月永看着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心里有一种微妙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让人有些挠心烧肝。
他的喉结比我的大。月永心道。
“不知道天庭现在怎么样了。”酒入愁肠,月永叹了一口气。
“你想回去了?有一个办法可以增加仙力,就是与我阴阳调和,同练乾元母子剑。”冠玉站立,两个手掌撑着小木桌,身体前倾,眼神玩味地看着月永。
月永垂眸不敢看冠玉,脸色赧然,神情窘迫得好像遇到调戏自己的淫贼。
阴阳调和这四个字,月永听起来觉得非常羞耻,他脸上发烫起来,红彤彤的,饶是在煤油灯火下,也能辨别出窘迫的可爱。
“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月永目不转睛地盯着酒壶,煞有介事地问道。
“什么事?”冠玉同样问道。
“给长生买糖葫芦。”月永伸出五根手指,调皮地提示他他忘了什么。
此话落地,冠玉一拍自己脑袋,神情追悔莫及。
“所以,你是想起了凡间历劫的时候,那个早夭的儿子,才对他那么好的?”月永单手托腮问道。
“不是,我是想起了凡间历劫的时候,自己从小没娘,长生也没娘,才对他好的。”
月永:“……”
少顷,他道:“你别岔开话题,我们二人阴阳调和,同练乾元母子剑就可以增加法力这件事,你好好考虑一下。”
“我有一个条件,就是你变成女相。”月永深邃的双眼皮眨巴眨巴,一脸无辜。
冠玉气笑,凤眸微凛道:“原本你是女的我是男的,现在你是男的,要我变成女的。这有啥意思呢?很好玩么?”
“好玩呀。”月永用狎戏的语气说话。
月色淡淡,凉凉地洒在冠玉的身上,把惊为天人的他衬得朦朦胧胧。冠玉肤色极白,是那种莹润的有血色的白。月永这才发现,他的皮肤竟然比月亮还白!
奇的是,他皮肤白,眸子居然是蔚蓝色的,配一头银发和深邃五官,真的,真的,比谁都像天神!还是极其俊朗的那种!
他一点都不像天帝!这倒不是说天帝丑不拉几,其实天帝五官端正不怒自威,让人不敢逼视,哪有人想到他丑呢。
那端的冠玉见月永眼神痴迷地看着自己,嘴角勾起轻笑,小抿一口酒后,来到月永面前,冷不丁摁住他的后脑勺,然后双唇覆上他的。
醇厚的酒水泊泊从冠玉的口中流入月永的嘴里,月永惊呆了,一动不动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切发生。
他心里既激动又兴奋,这种感觉很奇特,如果与冠玉阴阳调和,那又是怎么样的呢?
阴阳调和这种事,月永不会。如果真的走到了这一步,他恐怕还得事先看凡间印发的春宫图,就是那种皱巴巴的,被无数人翻阅过,纸面泛黄的那种。
由于社会大量需要,春宫图被爱心人士在月老祠、观音庙等地方散发,极大地推动了“生产力”。扯远了,太子殿下的嘴唇好柔软。月永心道。
“冠玉哥哥,你是不是在给月永哥哥的嘴止痒?”小长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脸不解,仰头问道。
二人闻言马上弹开,一个佯装整理衣冠,另一个双手笼袖佯装抬头望月,皆感觉像自己做了什么坏事。
短暂局促之后,冠玉有爱地一手抱起小长生,另一手往他嘴里塞两粒花生米,长生怨种的脸色稍解。
“你是来要糖葫芦的?”冠玉爹里爹气地笑着问道。
“不是,爹说了,遇到喜欢的人要努力娶回家。”长生继续奶声奶气地道。
这样教育,也没错。冠玉心道。
“所以我是来娶你们两个回家的。”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冠玉嘴角一抽,轻声问道:“为何要娶两个呢?”
“一个给我,一个给爹。”小长生语出无忌童言。
月永小酌一口新醅酒,然后捏了捏长生肉嘟嘟的脸蛋,笑眯眯道:“长生啊,最近我研究了一种特别的针法,刺进肉里可以让你长高高呢。”
温柔的声音极富感染力,小长生小嘴一瘪,哭丧着个脸,两条小腿使劲地蹬。冠玉无奈,将他放下。
甫一落地,他身影没入黑夜中,两腿跑得没影。
“瞧你把孩子吓得。”冠玉嗔怪道,“以后不要吓小孩子了。”
月永不以为然,轻嗤一声。
对付熊孩子,就是要以魔法打败魔法。月永心道。
转念一想,月永恶趣味地记起廖童的爆料,太子殿下下凡历劫,娶的娘子面貌极为丑陋,他被父亲灌了鹿血才完成了圆房仪式。一击即中,他就当爹了。
这是天帝让司命给他写的历劫经历,特别的曲折离奇,特别的命途多舛,又特别的狗血上头。从那以后,神仙下凡历劫必定都是吃苦头,从头吃到尾的那种。
好可怜,又好想笑啊。月永心道。
不行,做人要厚道——可厚道是什么?月永继续心道。
“你为什么这样憋笑?”冠玉狐疑说道。
“无他,就是因为想起了你是如何造娃的,就忍不住笑。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那边的冠玉垂首沉默不语,半晌后,纵身一跃上小木屋屋脊,月永一头雾水地跟上。
小木屋屋脊上,一个身材笔挺的少年,正穿着保暖的绢面锦袍,单手扶剑,迎着冷风,目视前方,神色苍茫孤寂。
他身形犹如渊渟岳峙,他就像夜幕里的半弯明月,灼灼醒目。
这位少年神仙气势内敛,俊彩非凡,对着月永坚定说道:“他日我若为天帝,就重新定义神仙历劫的初衷。神仙下凡历劫,既要体会凡人的苦痛,也要享受凡人的快乐,只有这样,神仙才知道他们要如何为苍生谋福祉。”
话语落在月永耳里不啻于振聋发聩,月永用欣赏的目光看着他,看着这个极有想法见地的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即便我是天柱星命格,为了你这句话,我也要当你的头号拥护者。”月永热血沸腾,笑眯眯道。
他在月下屋脊上,站如松,真帅气。月永心道。
看来我没事也要多在屋脊上站站,提高个人魅力。月永又道。
顷刻后,月永又在心道:不行啊,肩膀好酸!
月永肩膀一松,不再摆pose。
冠玉,一个此刻安静的美男子,凤眸里波光点点,面前的红衣少年郎给了他深深的感动。
他是天界太子,身边簇拥了不少溜须拍马的神仙,月永的真诚直达眼底,他可以清楚分辨出来。
“我也要当你的头号拥护者”这句话又一次回响在他耳边,份量不可谓不重。
他很爷们地以拳头锤击自己的胸膛,然后手指指向月永,会心一笑道:“Respect”
太子殿下也会极西之地的语言?!那以前我和苏良玉,不不,女邪神、敖嵇用极西之语友好交谈的时候,
他都听懂了?!
月永身形摇晃差点栽倒,心浪滔天道。
当时只道是寻常,“我也要当你的头号拥护者”只是月永热血上头那么随便一说,可多年以后,他真的成了太子殿下的头号拥护者。
冥冥中自有定数,造化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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