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会过后,房遗爱的名字如冬日里的炭火,在长安权贵圈中炙手可热。街头巷尾,人们谈论着他以诗技压群儒的风采,更有人将他的诗句抄写张贴在酒肆茶楼。然而,这份突如其来的盛名,却像一团迷雾,悄然引来了暗处窥探的目光。
三日后的清晨,安济酒楼刚卸下门板,一辆装饰精美的马车便停在门前。车帘掀起,魏王李泰府上的管家捧着鎏金漆盒,踏着满地薄霜走进酒楼。“房公子,我家殿下有请。”管家将刻着蟠龙纹的请柬递到房遗爱手中,漆盒里还压着一卷蜀锦,“殿下说,若公子肯赏光,另有厚礼相赠。”
房遗爱捏着请柬的指尖微微发紧。他记得史书上,李泰拉拢朝臣的手段层出不穷,从金银珠宝到封官许愿,多少人在这份诱惑中迷失了方向。窗外寒风呼啸,他望着请柬上遒劲的字迹,仿佛看见历史的齿轮正在缓缓转动。
正午时分,房遗爱策马来到魏王府。朱红大门在冬日阳光下泛着冷光,门廊下悬挂的青铜风铃叮咚作响,惊起檐角两只寒鸦。穿过九曲回廊时,他留意到廊柱上的彩绘竟比东宫还要华丽,假山后隐约传来丝竹之声,透着股说不出的奢靡。
“房贤弟,快请坐!”李泰亲自迎到花厅门口,锦袍上金线绣的云纹随着动作流光溢彩。他执住房遗爱的手,将人按在檀木椅上,“诗会上贤弟的风采,至今让我回味无穷。”话音未落,侍女已端上西域进贡的葡萄酒,琥珀色的液体在夜光杯中荡漾。
房遗爱举杯浅抿,酒液辛辣的滋味混着沉香,让人有些头晕。“殿下谬赞,不过是信口胡诌罢了。”他余光瞥见墙上悬挂的《秦王破阵图》,心中警铃大作——这幅画本该挂在东宫,如今却出现在魏王书房,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李泰突然长叹一声,放下酒杯:“贤弟可知,如今朝中暗流涌动?太子仁厚有余,魄力不足,而陛下……”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对储君之位,始终未能完全放心。”
房遗爱握紧杯盏,掌心沁出冷汗。历史上李泰正是用这种“为江山社稷着想”的话术,骗取大臣支持。他垂眸掩饰眼中的警惕,斟酌道:“殿下,太子之位乃是陛下亲定,且并无失德之举。”
“话不能这么说!”李泰猛地起身,袍角扫过案几,玉杯中的酒水洒出半盏,“房相乃贞观名臣,若能与我……”他忽然压低声音,“贤弟若肯牵线搭桥,日后……”
“殿下!”房遗爱霍然站起,腰间玉佩撞在桌角发出脆响,“家父一生忠君爱国,断不会参与储位之争。”他直视李泰骤然阴沉的脸色,继续道:“况且,太子仁政爱民,深得民心,殿下此举,怕是……”
“够了!”李泰重重一拍桌案,震得茶盏中的浮雪茶泛起涟漪,“房遗爱,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仅凭几首诗就能在长安立足?”他逼近一步,身上浓烈的龙涎香几乎将房遗爱笼罩,“只要我一句话,你那些辣椒生意、安济酒楼……”
房遗爱后退半步,后背抵上雕花屏风。他想起史书上记载的那些因拒绝李泰而家破人亡的官员,喉咙发紧。但当目光扫过窗外摇曳的红梅,那是他在诗会上吟诵过的意象,突然勇气倍增:“殿下,在下一介商贾,不懂朝堂之事。但若殿下执意……”他猛地扯断腰间玉佩,碎玉坠地发出清响,“房某愿与这些生意一同化为齑粉!”
李泰脸色铁青,袖中青筋暴起。良久,他突然仰天大笑,笑声惊得梁上燕雀乱飞:“好!好个房遗爱!今日之辱,本王记下了。”他一甩衣袖,大步离去,留下满地狼藉。
房遗爱走出王府时,暮色已浓。寒风吹过空荡荡的街巷,他望着天边暗红的晚霞,想起历史上李泰失败后被流放的结局。如果今日点头,等待他和房家的,或许也是同样的命运。
回到安济酒楼,程处默等人早已等候多时。“听说魏王请你喝酒?他没为难你吧?”程处默撸起袖子就要往外冲,被房遗爱一把拉住。
“没事。”房遗爱望着柜台后悬挂的辣椒串,红艳艳的果实还带着清晨的霜花,“我只是突然明白,比起攀附权贵,这些能改变百姓口味的辣椒,或许更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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