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屹的声音落下,如同法官敲响了终审的木槌。
他闭上眼,整个世界仿佛都随之沉寂。
但广场上,却掀起了一场无声的、更加汹涌的暗流。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林潇潇身上。这个刚刚还和她们一样,躲在后面瑟瑟发抖的女人,转眼间,就成了这片血腥屠宰场的总管。
甚至,还得到了一头“怪物”的使用权。
匪徒们的眼神里,充满了怀疑、不屑,还有一丝被女人指挥的屈辱。
蝎子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感觉自己像个小丑,刚刚费尽心机表现的忠诚和智慧,被这个女人轻描淡写的一番话,衬托得无比廉价。
林潇潇没有理会周围的目光。
她迎着那些不善的视线,深吸了一口冰冷的、混杂着血腥味的空气,强压下心脏的狂跳。
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要么,成为制定规则的人。
要么,成为被规则吞噬的肉。
“你,你,还有你……”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毫不犹豫地点向蝎子手下里几个看起来最强壮,但眼神最桀骜不驯的匪徒,“出列。”
被点到的几人一愣,随即脸上露出嘲弄的表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其中一个刀疤脸更是直接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臭娘们,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指挥老子?”
林潇潇的目光,越过他们,直接落在了蝎子身上。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蝎子,这是大人的命令。你想违抗?”
她把蝎子刚刚用来压制手下的话,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蝎子的眼角剧烈地抽搐了一下。他死死盯着林潇潇,那眼神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但他最终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都他妈聋了吗!滚过去!”
他一脚踹在刀疤脸的腿弯,刀疤脸一个踉跄,险些跪倒。他怨毒地瞪了蝎子一眼,又畏惧地看了一眼尸山之巅那个闭目养神的魔神,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站到了林潇潇面前。
有了第一个,剩下的就好办了。
林潇潇迅速挑满了十个人。有身强力壮的匪徒,也有几个之前表现出冷静和力量的女人,包括那个年轻的母亲。
一个混杂的、看起来极不协调的队伍,就此成立。
“我的话,只说一遍。”林潇潇的目光扫过这十个人,“现在,跟我走。”
她转身,走向的方向,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她走向了那头被定在原地的怪物——疯狗。
疯狗依旧保持着撕咬的姿势,浑浊的灰眼中充满了暴虐和混乱,但身体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牢牢禁锢。
林潇潇在他面前站定。
距离,不到两米。
她甚至能闻到疯狗身上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和基因崩溃后散发出的古怪恶臭。
“从现在起,你听我的。”林潇潇看着那双没有理智的眼睛,用一种不容置喙的语气,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站起来。”
疯狗的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在对抗那股来自刘屹的绝对压制。
“我让你,站起来!”林潇潇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精神上的穿透力。
“吼!”
疯狗猛地直起身,挣脱了那具被他咬烂的尸体,发出一声震耳的咆哮。他那双灰色的瞳孔死死盯着林潇潇,充满了嗜血的渴望。
林潇潇身后,几个匪徒吓得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地举起了枪。
林潇潇却连眼都没眨一下。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与那头失控的野兽对视。
时间仿佛凝固了三秒。
最终,疯狗眼中的狂暴,慢慢被一种困惑和屈从所取代。他低下那颗巨大的头颅,喉咙里的嘶吼,变成了类似小狗的呜咽。
他屈服了。
不是屈服于林潇潇,而是屈服于她身后,那个赋予她权柄的男人。
林潇潇心中紧绷的弦,终于松开了一丝。她赌对了,刘屹给予的“指挥权”,是一种更高层级的精神烙印。
“很好。”她点了点头,转身面向那座Goliath的尸山。
“现在,工作开始。”
她就像一个冷酷的工厂主,开始布置流水线。
“你们五个,”她指向刀疤脸等几个最壮的匪徒,“继续用那截机甲手臂,负责肢解。不要乱砍,沿着关节和肌肉纹理,把甲壳、筋腱、大块肌肉分离开,扔下来。”
“你们三个,”她看向几个女人,“负责运输,把扔下来的材料,运到广场中央的空地。”
“最后两个,”她的目光落在那个年轻的母亲和另一个看起来比较细心的男人身上,“还有你,”她指了指像一尊门神一样站在她身旁的疯狗,“跟我来,我们负责最终分拣。”
命令清晰,分工明确。
刀疤脸几人虽然心有不甘,但在疯狗那充满威胁的注视下,只能骂骂咧咧地拿起工具,重新爬上Goliath的尸体。
一场井然有序的屠宰,开始了。
巨大的甲壳被整块撬下,由几个女人合力拖走。
粗壮的筋腱被割断,像白色的巨蟒一样被扔下。
墨绿色的血液被引导进一个个汽油桶里。
很快,广场中央的空地上,堆起了三座小山。
甲壳山,血肉山,以及筋腱内脏山。
林潇潇站在三座小山前,手中拿着一根从地上捡来的钢筋,在沾满血污的地面上画着表格。
“甲壳,按完整度分为三级。一级,面积超过一平米,无裂痕,可以用来修补车辆和建筑。二级,巴掌大小,可以制作臂盾和护甲片。三级,碎块,记录重量,或许可以熔炼。”
“筋腱,按粗细和长度分类,这是最好的绳索材料。”
“血肉,所有肌肉组织归为一类,这是食物。至于这些……”她指着那些颜色各异的内脏,“单独存放,尤其是那个还在发光的器官,离它远点。”
那个年轻的母亲和男人,早已被林潇潇的冷静和专业所折服,一丝不苟地执行着她的命令。
而疯狗,则像最忠诚的猎犬,守护在分拣区周围,任何想要靠近的匪徒,都会被他用一声低吼吓退。
蝎子站在不远处,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看着林潇潇用一根钢筋,在地上画出了一本清晰的、血淋淋的账本。
他看着那些原本被随意丢弃的“垃圾”,在她的指挥下,被赋予了不同的价值和用途。
他看着那些匪徒和女人,从一开始的混乱和抵触,到现在的麻木和高效。
一种冰冷的寒意,从心底升起。
他忽然明白了。
刘屹要的,从来都不是一群只会扣动扳机的莽夫。
他要的,是一个能为他创造价值的“系统”。而这个系统里,需要有负责暴力的“手”,也需要有负责计算的“大脑”。
他蝎子,自以为聪明,却只看到了力量本身。
而这个女人,却看到了力量背后的……价值。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了那个军绿色的金属箱。
那两支幽蓝色的药剂,静静地躺在里面,像两只恶魔的眼睛,诱惑着每一个看到它们的人。
一个匪徒,趁着搬运尸块的间隙,悄悄靠近了箱子,眼中闪烁着无法抑制的贪婪。
他的手,正要伸向箱子。
“噗。”
一声轻响。
一枚石子,从尸山之巅飞下,精准地击穿了他的手掌。
那匪徒发出一声惨叫,捂着血流如注的手掌跪倒在地。
刘屹依旧闭着眼,盘膝而坐,仿佛从未动过。
但所有人都知道,是谁出的手。
蝎子激灵一下,瞬间清醒。
他快步走到箱子前,合上盖子,然后抱着箱子,走到了林潇潇面前。
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他将箱子放在了林潇潇的脚下。
“林小姐,”蝎子低下头,声音干涩,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郑重,“这个,也该记在您的账本上。”
“它,最有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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