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残光，像凝固的血，涂抹在天际。
广场上，死寂无声。
空气仿佛变成了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一个人的胸口，让他们无法呼吸，无法动弹。
小七站在人群的最前端，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她看着那个从黑暗中走出的身影。
是他，又不是他。
轮廓依旧是那具高大的动力甲，可给人的感觉，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过去的他，是一柄出鞘的、锋芒毕露的凶器，带着冰冷的杀伐之气。
而现在，他站在那里，就像一座亘古不变的山，一片深不见底的海。所有的锋芒都已内敛，化作一种更深沉、更纯粹的威压。那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碾压，让人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念头。
他胸口那块搏动的蓝色晶体，像一颗微缩的星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抽走了他们灵魂深处最后一丝勇气。
刘屹向前迈出一步。
没有声音。
那沉重的动力甲，踩在满是碎石的地面上，竟如同一片羽毛般悄无声息。
他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向那辆刚刚平息下来的“拓荒者”。
他伸出右手，金属手掌轻轻贴在车身冰冷的装甲上。
一圈柔和的蓝色光晕，从他的掌心荡开，如水波般流过“拓拓者”的全身。装甲车发出一声低沉的、满足的嗡鸣，仿佛一头被主人安抚的巨兽，彻底沉寂下来。
做完这一切，他才缓缓转身，面对着广场上这近百名幸存者。
冰蓝色的独眼，扫过全场。
那目光所及之处，无论是凶悍的前匪徒，还是麻木的幸存者，都下意识地垂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小七。”
他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出。不再是之前那种纯粹的电子合成音，而是多了一种奇异的、金属共鸣般的质感，低沉，清晰，带着不容置喙的权威。
小七身体一震，立刻挺直了背脊。
“在！”
“清点人数，按能力分组。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刘屹的声音平铺直叙，像是在下达一段程序指令，“统计所有可用物资，建立档案。食物，药品，武器，工具。”
“是！”小七没有丝毫犹豫，大声应道。
刘屹的独眼转向那些依旧跪在地上的匪徒。
“你们，”他的声音里没有愤怒，也没有蔑视，只有一种陈述事实的冰冷，“从现在起，你们是劳工。你们的罪，用汗水和服从来偿还。第一个完成任务的，可以得到双倍食物。最后一个，没有食物。”
匪徒们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没有酷刑，没有杀戮，却比任何威胁都更让他们恐惧。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些衣衫褴褛、神情复杂的幸存者身上。
“这里，”他抬手指了指脚下的广场，又指了指身后的购物中心，“不是你们的家，也不是避难所。”
“这里是我的领地。”
“从今天起，一切遵循我的规则。第一条规则：劳动换取生存。每个人，都必须工作。修理工，医生，厨师，甚至只是搬运工，用你们的价值，换取食物、水和庇护。”
他的话音落下，人群中一阵骚动。
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的男人，颤颤巍巍地站了出来。他身上穿着一件还算体面的旧夹克，脸上带着一丝知识分子特有的固执。
“这位……这位大人，”他鼓起勇气，声音发颤，“我们感谢您的解救。但是……我们不是奴隶，我们是人，我们有……有尊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刘屹的独眼，已经转向了他。
那目光中没有杀意，却像两道实质的冰锥，刺入了他的骨髓。
刘屹没有说话。
他只是抬起手，指向不远处那堆被拦腰撞断、扭曲成麻花的矿卡残骸。
“那是尊严。”
他的声音，平静而冷酷。
接着，他的手指又指向那些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的秃鹫帮匪徒。
“那是失去尊严。”
最后，他的手指向小七身旁，那堆刚刚从仓库里搬出来的、码放整齐的罐头和压缩饼干。
“而这个，是活下去。”
他收回手，冰蓝色的独眼重新锁定在那个男人脸上。
“现在，你来告诉我，”他的声音仿佛带着回响，“你要哪一个？”
男人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在绝对的、不讲道理的现实面前，他那套来自旧世界的逻辑，脆弱得像一张纸。
“我……我……”
他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林潇潇站在人群中，将那个小女孩更紧地护在身后。她看着这一幕，心脏狂跳。
这个男人，不是魔鬼。
魔鬼只会带来纯粹的毁灭和混乱。
而他，正在用最原始、最野蛮，却也最有效的方式，从混乱的废墟中，强行建立一种新的秩序。一种冰冷、残酷，却能让人活下去的秩序。
她看着他高大的背影，看着他胸口那神秘的蓝色光芒，一个荒谬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神……废土的神，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刘屹不再理会那个崩溃的男人，也不再理会广场上心思各异的众人。
他转身，走向购物广场那黑洞洞的大门。
“小七。”
“在！”
“天黑之前，”他的脚步没有停顿，冰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我要看到基地的第一道防线，和第一份人员能力评估报告。”
“明白！”
小七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深吸了一口气。她转过身，面对着广场上近百双眼睛，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都听到了吗！”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想吃饭的，就动起来！按他说的，分组！会开车的站左边，会用枪的站右边，有力气的站中间！女人和孩子去那边登记！快！”
她抽出腰间的能量手枪，指向一个动作最慢的前匪徒。
“你！从你开始！想死，还是想干活？”
那个匪徒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跑向了中间的队伍。
秩序，在枪口和饥饿的威胁下，开始以一种粗暴而高效的方式，缓缓建立。
林潇潇犹豫了一下，也拉着那个小女孩，走向了妇女登记的区域。
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但她知道，今天，她必须工作，才能换来明天的食物。
在这个新神统治的领地里，没有弱者生存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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