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破碎的蚕茧缠绕竹节,神树盯着铠甲腰牌上的铭文,指腹擦过被毒液腐蚀的缺口。四十年前那支失踪的军队,腐烂的皮肉下露出崭新的铠甲——时间在这里被撕开了一道裂缝。
“这些蛇鳞在共鸣。“流芳突然握住神树的手腕,他掌心的黑纹与少女腕间的剑痕同时泛起幽光。青铜剑在流芳背上不安地震动,剑鞘裂开细纹,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茧而出。
水委紫用丝帕裹起一片蛇鳞,突然轻笑:“看来不需要林隐窟了。“她转身时发间的金步摇割破雾气,“白老,把那个竹筒拿来。“
老仆从行囊取出泛着青苔的竹筒,筒身密布着人眼状的木纹。当水委紫将蛇鳞投入竹筒,整个竹林突然发出呜咽般的风声。流芳背后的青铜剑自动出鞘,剑尖直指三丈外某处虚空。
“找到了。“水委紫抚掌轻笑,“原来林隐窟的入口,要用人面竹的眼泪来浇灌。“
剑锋所指处,一株竹节上缓缓睁开七只人眼。神树突然按住剧痛的太阳穴,那些眼睛的排列方式,与弟弟被烧焦的右手手背上的一模一样。三年前的记忆如毒蛇撕开封印——弟弟不是死于火灾,而是在祠堂地窖里被钉在刻满眼睛的青铜柱上。
“别看那些眼睛!“骑水牛的老农突然从雾中冲出,竹笠下飞出七枚铜钱,精准地嵌入人眼竹的瞳孔。正要上前取竹泪的水委紫踉跄后退,她华贵的裙摆被突然暴长的竹根撕成碎片。
整片竹林活过来了。竹根在地底翻涌如巨蟒交媾,无数人面竹睁开流血的瞳孔。流芳的青铜剑突然调转方向刺向她自己,剑柄处长出细密的红色肉芽,缠住她的小臂往剑锋送。
“松手!“神树用匕首割断肉芽,发现剑身内部布满血管状的纹路。那些纹路正顺着流芳的伤口往她心口蔓延,就像当年弟弟身体里游走的黑线。
老农的水牛发出震天吼叫,牛角顶破土层的瞬间,地下露出半截青铜柱——正是神树记忆里钉死弟弟的那根。柱身上除了眼睛浮雕,还刻着与流芳剑纹完全相同的符号。
“原来你们都是祭品。“水委紫的笑声混着竹叶沙沙声,“人面竹百年结一次眼,需要七具刻着星轨印的血肉浇灌——“她突然扯开神树的衣襟,少年心口赫然浮现出北斗状的黑斑。
流芳剑上的红纹突然暴长,剑身浮现出刑天战斧的虚影。被黑洞吞噬的刑天竟从剑中传出咆哮:“竖子敢尔!“战斧虚影劈向人面竹的瞬间,整个竹林的时间开始倒流,腐坏的熊猫尸体重新站起,化作四十年前禁军统领的模样。
老农的铜钱阵突然崩裂,他喷出的鲜血在空中凝成卦象:“坎上离下,未济之象...原来刑天当年不是坠入黑洞...“话音未落,青铜柱上的眼睛全部转向流芳,少女的瞳孔正在变成竹叶状的竖瞳。
竹叶状竖瞳在流芳眼中完全成型的刹那,她手中的青铜剑突然发出龙吟。剑身血管般的纹路疯狂搏动,竟与青铜柱上的星轨印记产生共鸣。刑天战斧的虚影在虚空中凝成实体,斧刃劈开的空间裂缝里,隐约可见当初那个神秘男子正在与无数黑影厮杀。
“原来你在这里!“水委紫突然扯断腰间玉佩,玉碎瞬间迸发的青光化作锁链缠住刑天战斧,“二十年前你劈开皇宫地脉盗走北斗魂,今日该物归原主了!“
神树心口的北斗黑斑突然灼烧起来,他看见刑天战斧上浮现出七个光点——正是弟弟临死前用血在地面画出的北斗图形。记忆如决堤洪水汹涌而来:那年上元夜,弟弟根本不是被烧死,而是被一群星袍人按在祠堂地窖的青铜柱上,他们用刑天战斧剖开他的胸膛,取走了跳动如星辰的心脏。
“还给我!“神树嘶吼着扑向刑天战斧,指尖触到斧柄的瞬间,青铜柱上的眼睛突然全部炸裂。漆黑的黏液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四十年前禁军统领的模样。那统领的铠甲缝隙里钻出竹根,胸口嵌着半块星盘——正是水委紫方才使用的玉佩的另一半。
老农的水牛突然人立而起,褪去皮毛化作青铜兽首人身的怪物,手中多出一柄刻满人眼的量天尺。“贪狼星君,你私盗北斗魂镇压刑天,酿成四十年前时空裂隙,如今还要重蹈覆辙?“量天尺指向水委紫眉心,她发间的金步摇应声而断。
流芳的剑在此刻刺穿了自己的手掌。鲜血渗入剑柄的瞬间,青铜剑寸寸碎裂,露出内里暗红的骨刃。那些骨刺自动缠绕她的小臂,在她肩头凝成刑天独有的兽面肩甲。“原来我就是最后的容器...“她看着水中倒影里与自己重叠的刑天虚影,终于明白为何自幼能听见兵器悲鸣。
竹林开始崩塌,每一节竹筒都在渗出星辉。神树看见弟弟的幻影站在青铜柱顶端,双手捧着的星光心脏正与自己胸口的黑斑呼应。当他的手穿透幻影握住那颗心脏时,整片竹境的时间突然静止——除了刑天战斧上流动的血光。
水委紫趁机将半块星盘拍入自己心口,长发瞬间化作银白:“北斗归位,诸神黄昏!“她脚下的土地裂开深渊,四十年前失踪的军队正从裂缝中爬出,他们身上开满人面竹花,每朵花心都有一只转动的星瞳。
老农的量天尺突然调转方向刺向流芳,却在触及兽面肩甲时被时空涟漪震碎。刑天的战斧自动飞入流芳手中,斧刃映出黑洞里那个神秘男子惊愕的脸——他的容貌竟与神树有七分相似。当战斧劈开星盘凝聚的结界时,所有人听到来自四十年前的叹息:“神树,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