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惊鸿一瞥,黎香菱的心思恰似脱缰之野马,瞬间偏离了既定轨道,狂奔进一片充满绮梦与妄念的荒野。
往昔那笃定要嫁入沈家、偎依在沈翰身旁的念头,犹如春日里消融的残冰,在见识到县令公子那奢华排场后,摇摇欲坠,岌岌可危。
夜幕如墨,浓稠地浸染着黎香菱的闺房。
她辗转反侧于床榻之上,锦被被她翻搅得凌乱不堪,恰似她此刻纷杂的心绪。
那雕花床榻,平日里是她编织美梦的温柔乡,此刻却似荆棘满铺,令她难以安卧。
她紧闭双眸,脑海中沈翰与孙县令之子的面容交替闪现,如同走马灯般,搅得她心神不宁。
忆起沈翰,那身姿挺拔宛如青竹,面庞英俊恰似朗月,即便腿部微瘸,也不失一种别样风姿,初见时,曾叫她小鹿乱撞、满心期许。
可再念及孙县令之子,那一日在集市,阳光洒落在他身着的锦缎华服上,熠熠生辉,腰间玉佩温润通透,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每一下都似叩在黎香菱的心尖。
身后簇拥的侍从们,个个神情恭谨、训练有素,彰显着官家威严。
巍峨县衙仿若一座难以逾越的巍峨高山,象征着无尽的权势与富贵,满府的丫鬟仆从,各司其职,轻言细语、低眉顺眼,只需她一声令下,便能将她捧在掌心,侍奉周全。
这般呼风唤雨、尽享尊荣的官家夫人地位,恰似璀璨明珠,勾得她心驰神往。
相较之下,沈翰那因伤受限的行动,居所地处偏远,四周荒草丛生,屋舍破旧,夜晚仅有孤灯相伴,透着寂寥清冷,仿若寒夜中瑟瑟发抖的残烛。
天平在她心中悄然倾斜,再难回正。
“哼,不过是个瘸子罢了,纵有副好皮囊,又怎比得上能助我一步登天、尽享荣华的县令公子?”
她于黑暗中喃喃自语,声音虽轻,却满是决然与不屑。
那原本澄澈的眸子,此刻仿若幽深得不见底的寒潭,闪烁着野心与欲望交织的幽光,恰似暗夜中觅食的饿狼,锁定了新的猎物,誓要将其捕获。
狡黠如她,灵机一动,一条“妙计”迅速在心底铺陈开来。
她太了解爷爷了,那是个把承诺看得比性命还重、思想古板守旧得如同顽石的老人。
家中上下,更是被她平日里伪装出的“温柔善良、知书达理”模样蒙骗得团团转,深信不疑。
于是,她寻了个闲适午后,见爷爷在庭院老树下乘凉,便袅袅婷婷地凑了过去。
先是娇嗔地依偎在爷爷身旁,轻晃着他的手臂,小嘴一撅,眼眶瞬间泛红,泪珠儿便似那断了线的珠子,簌簌滚落,打湿了爷爷的衣袖。
“爷爷,您可一定要为孙女做主呐!”
她声音带着哭腔,抽抽噎噎说道。
“那沈翰的腿,孙女近日听闻,是越发严重了,走路都艰难,日后怕是只能瘫在床上,这要是嫁过去,可不就是跳入火坑,一辈子都暗无天日了呀。”
“孙女心里怕极了,一想到余生要守着个残疾之人,每日对着那凄清院子,眼泪就止不住。”
黎家老爷子看着最疼爱的孙女哭的梨花带雨,微微叹了口气:“当初我说过的,你偏不听一心要嫁过去。现在亲事都定下来了,你再说这些有什么用!”
黎香菱看了看老爷子,悄悄凑近老爷子小声说道,神色间满是羞怯与憧憬,“可爷爷,前几日在县里,孙女与孙县令家的公子偶然相遇,那真真是缘分天定呐。”
“公子他生得儒雅俊美,谈吐不凡,与孙女交谈间,眼神里满是倾慕,对我一片真心呐。”
“孙女想着,若能与他结为连理,咱们家往后在这县里,还不得是风光无限,人人都得高看咱们一眼呐。:”
“爷爷,您就忍心看着孙女往苦日子里跳,错过这般好姻缘么?”
“要不让萱儿替我嫁到沈家去?左右旁人也不知道沈翰求取的到底是谁?只是知道沈家来求亲了。”
“您对那沈翰有救命之恩想来沈翰也不会有意见的。”
她言辞恳切,声声哭诉直击老人心底柔软处,只盼着能哄得爷爷松口,顺遂她这攀高枝的心愿。
而对待黎雨萱,黎香菱心底那潜藏已久的嫉妒与不甘,恰似毒蛇噬心,愈发浓烈。
她怎会瞧不出,若不是命运弄人,自幼被繁重农活裹挟,在田间地头经受风吹日晒,那黎雨萱眉如远黛,恰似春日山峦间的一抹翠色;
眸若秋水,澄澈灵动中透着坚韧聪慧;
五官精巧,组合在一起仿若上天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这般天生丽质,一旦摆脱粗布麻衣,精心装扮、养尊处优起来,定能如灼灼骄阳,艳压群芳,光彩远胜于自己这朵精心粉饰的“塑料花”。
这份危机感,犹如尖锐钢针,根根扎入她心间,扎得满心怨怼。
“凭什么她能有这般天赐容颜,却还在这家里佯装可怜,博人同情。”
“我偏要让她出出丑,把她狠狠推进这火坑,看她还如何翻身,往后只能在泥沼里挣扎,永无出头之日,沦为众人笑柄。”
这般恶毒心思,如同燎原烈火,驱使着她在从小就看不上黎雨萱,到处败坏黎雨萱的名声,让家里的众人对他们一房不喜,还将他们像仆人一样驱使。
黎香菱满心以为,自己这算盘打得精妙绝伦,换亲一事已然如同钉入木板的钉子,稳稳当当、板上钉钉。
她每日精心梳妆,对着镜子反复练习官家夫人的仪态,嘴角常挂着志得意满的笑。
只等县令公子上门提亲,便可彻底挣脱这“泥腿子”命运枷锁,摇身一变,成为那高门府邸中的官家少夫人,于众人艳羡目光中,尽享尊荣富贵。
却不知,那孙县令之子不过是出于礼貌,当街与她寒暄了几句。
彼时,集市喧闹,人来人往,孙公子被人群簇拥前行,黎香菱莽撞地凑上前,满脸娇羞行礼问候。
孙公子不好当众拂了她面子,便随意聊了几句风土人情,言辞间礼貌疏离。
过后转身便将她抛之脑后,继续沉浸于官宦子弟的游乐宴饮之中。
可黎香菱被虚荣蒙蔽心智,兀自沉浸在幻想里,坚信那番交谈后,孙公子定是瞧出自己的好,满心笃定早晚要来提亲。
殊不知,自己即将沦为他人眼中不自量力的笑料,命运的反噬正悄然逼近,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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