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白泽宇轻轻点头道。
依照白泽宇的本意,他其实一点儿也不喜欢这种场合。
但是人怎么可能一直按照自己的意愿活下去?
他现在的身份是林晋儒的侄子。无论如何,他必须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嗯!那我们晚上见啦,你快进去休息吧!”说完,小曼迈着轻快地步伐离开了。
白泽宇转身,拾阶而上,木梯也随着他的步伐发出轻微的咚咚声。
这栋别墅,通体都是由手腕粗细的黑棕色圆木建造,看起来牢固结实,古朴雅致。
推门进入,整栋别墅的灯瞬间都亮了,柔和的灯光洒在每一个角落里,屋内的一切陈设尽在眼下。
与此同时,一股独特奇异的幽香,扑面而来,直入心脾,令白泽宇顿时神清气爽,心旷神怡。
从进入这片庄园开始,他就注意到了这股异香。它若有似无,若隐若现,总是在鼻尖处萦萦绕绕,勾人心神。
白泽宇阅香无数,却也不识得这是什么香。
想到这是花卉农场,心道:“也许是农场里某种特殊的花卉或香料。”
现下,这异香在“念幽居”里仿佛生了根,整栋别墅里都缭绕着它的气息。
循着幽香,白泽宇到了二楼的一间卧房。
这卧房灯光柔和,干净雅致,虽面积不大,只一张床就占了大半的面积,但整体也算温馨。
穿过卧床,在阳台的一扇窗前,停了下来。
白泽宇仰面看起来。
窗体上方,一根根黑棕色木头整齐地排列着,木头表面密密地刷着一层防腐防虫蛀的木油,这使得它们看上去拥有很强的光泽感。
细细看过去,这其中有一根与其他颜色稍异的细木。
它的黑色里透着些深绿,模样普通,甚至有些丑陋。
白泽宇伸手抚触那根木头,又收回手,拇指和食指相互揉搓。
“原来是你。”
异香确是这木头散发出来的。
再细看,那层清透木油包裹下的黑色木头,纹理密致,毛孔细腻,还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沧桑感。
“这难道是沉香?”
以他现在的见识,手掌大小的沉香倒是接触过几次,但这么大这么长的沉香却也只是见过图片。
要知道,沉香和沉香树是不一样的,两者有着天壤之别。
沉香,并不是一种香木,而是一类特殊香树所结出的固态凝聚物,混合树胶、树脂、挥发油、木材等多种成分。
它被誉为众香之首,是目前唯一无法人工合成的香料。
沉香的香味各有不同。
有如蜜香味,香味自然,醇厚甘甜,入鼻入喉,令人口舌生津,心神宁静;
有如薄荷清凉味,香气自带有丝丝凉意,甜、凉相互交融,闻之,令人有通鼻醒神、清幽愉悦之感;
又有如奶香味,果仁味,花香味等,皆因产地不同,形成条件不同,香味变化各有千秋。
沉香树,却是一种很常见的树木,自身不会散发香味。
但当它遇到一些意外伤害,比如雷击、虫害、风折、动物咬合、人力砍伤等,或者自身内部发生病变时,为了保护受伤的部位,树体会分泌出树脂等成分,凝聚于伤口周围;再经由真菌入侵感染,醇化结香,当累积的浓度达到一定程度,将此部分取下,便是沉香。
除此以外,沉香树脂也会自然形成于树的内部及腐朽的部位上。
在古代,人们将木材采伐成段,埋藏在地下,多年之后,树皮腐烂,只留下最坚硬的木质部分,黑硬如铁,便成为了沉香。用这样的木料来建造房子,不仅香气满庭,而且异常坚固。
要形成完整天然的沉香,需要数十年甚至百年,因而产量稀少,价格十分昂贵。
沉香因此被誉了为植物中的“钻石”。
赵氏为什么会把这么珍贵的香料放在这么个不起眼的地方?
白泽宇猜想,或许赵氏并不知情。
一来,这“念幽居”应该是赵氏农场招待客人用的,农场里的人大约不会在这里居住。再者,这间卧房并不如其他几间来得宽敞,来客大约也很少会选这间。
二来,不是所有人都懂得辨识沉香。南茂国虽然每年都会对青少年进行种植物知识教育,但由于科目种类繁多,真正对沉香感兴趣的人还是有限。
三来,香木散发出的味道由于木油的阻隔而减弱了很多。在这花香四溢的花卉农场里,没有一定的嗅觉能力也是很难辨别出的。
白泽宇再次抬手轻轻地摩挲着那根不起眼的沉香木,又细嗅起这股异香,认真记下了它的味道。
人与香料也是讲究缘分的。
白泽宇能于千里迢迢之外,来到赵氏农场,又于数几十栋别墅中,被安排进这“念幽居”,并且恰好又发现这香料,也算是与它有着也很大的缘分。
但这香料并不属于他,无论它有多珍贵,白泽宇也无意据为己有。
另外,白泽宇无意显露自己异于常人的感识能力,所以不打算多管闲事,去告知赵氏。
“你仍就安静地呆在这里吧,这对你来说未尝不是好事。”白泽宇心道。
此时窗外天色黑青,远处的几栋别墅也灯火通明,隐约间还能听到些许谈笑声。
白泽宇略感疲惫,就势和衣在这间卧房的床上躺了下来。
这沉香的味道着实令人松缓舒适,没一会儿,他就进入了梦乡。
正在沉睡中,忽然听到卧房门外有咚咚的脚步声,接着房门被推开。
“哥哥!”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他睁开眼睛侧脸看过去,是白沐湘!
他兀得坐起身来,怕是自己眼花,使劲闭上眼睛,再次睁开。
只见门口立着一个少女,还是那身白色的礼裙,那个高高的马尾,那张动人的笑脸。
真的是她!
她找到这里来了!
“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白泽宇起身,难以置信地看着少女,问道:
“湘湘,你怎么来了?”
白沐湘张开双臂,迈着轻快的脚步,扑在了白泽宇的怀里。
“哥哥,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我每天每夜每时每刻都在想你!”
白泽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林晋儒和白祖之一定是要想方设法隐瞒他的行踪的。
他不知道白沐湘怎么会找到这里。
怀里的人紧紧地抱着他,就如母亲过世那年,小小的她每晚做噩梦都要喊哥哥抱。
只要哥哥抱着就什么都不怕,只要哥哥抱着才能安心入睡。
只是后来两人年龄渐长,懂得了男女之别,言谈举止间才渐渐有了分寸。
他小心翼翼地环抱着怀里的白沐湘,感受她的呼吸,她的存在。
白沐湘愈发抱得紧了。
“哥哥,你身上的伤都好了吗?”她低声喃喃问道。
“嗯。”白泽宇点点头道。
“你为什么突然就离开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白沐湘抬头嗔怪道。
白泽宇叹了一口气,轻声道:
“我给你留了信息,告诉你不要找我。你怎么这么傻?还找到这里来?”
“哥哥,我想你啊,你难道不想沐湘吗?”白沐湘委屈道。
“傻瓜,我怎么能不想你呢?”白泽宇声音更低了,他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在闪动着。
“那你到底为什么要离开我们?是不是因为爸爸?”白沐湘疑惑地看着白泽宇。
“不是爸爸的原因,是我自己的原因。”白泽宇躲开了白沐湘的眼睛。
“你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白沐湘关切地问道。
“没有,你不用担心,我一切都好。”白泽宇像以前一样,抬手轻抚着她的头发,低声说道,“只是哥哥现在马上就要成年了,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样躲在爸爸的庇护里了。”
“真的是这样吗?”白沐湘抬眼认真地看着白泽宇的眼睛。
“真的是这样。”白泽宇看着白沐湘平静地说道。
“那就是说,哥哥你不是不管沐湘了。”白沐湘的鼻子里酸酸的。
“当然不是,哥哥怎么会不管沐湘呢?”白泽宇紧紧抱着白沐湘,嗓音有些沙哑。
“我不许你再离开我了。”
只见白沐湘仰起脸,眼圈发红,眼眶里蓄满了泪水,眼神黯然,再不似平日的光彩熠熠。
白泽宇心里疼得发紧。
想到过去,母亲去世葬礼那天。
小小的她哭喊着,抱着母亲的棺木不松手,嘴里不断地重复着哭喊着:“妈妈,不许你离开我,不许你离开我。”
那时的他仿佛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亲生母亲去世时的惨痛,那一段暗无天日的生活,历历在目。
后来到了白家,是善良可爱的小小白沐湘和温柔娴静的母亲温暖了他的心,才让他又重新活了过来。
想到如今,自己只留下一句话就离开白家,离开白沐湘,何尝不是抛弃了她,何尝没有伤害了她?
“沐湘,对不起。”
白沐湘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下来。
滚烫的泪水滴在了他的手背上,也流进了他的心里,灼烧了他的心,焚烧了他的理智。
他不禁垂首,轻轻地一个吻,落在了白沐湘柔软的额发上。
“你在干什么!”一个浑厚的声音厉言呵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