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万相生不断地攻击下,胡昕儿的身躯在破碎与重组间不断来回变化。胡昕儿虽偶有进攻,却都被翻天锤打去,现在万相生只要有翻天锤护身,胡昕儿就难以靠近。
徐林生在一旁观察着,他敏锐地察觉到胡昕儿肉身重组的速度明显变慢了,甚至有时四肢还未现形就又被万相生打散了,看来她的真气损耗很严重。万相生也看出了其中的端倪,他直接道:“看来你快死到临头了,你的功法远不及血道人的万分之一。”
“咯咯,小女子自然不敢与家师相提并论。”胡昕儿在一次次的重生中笑道。又一次被翻天锤击中之后,胡昕儿没有选择再聚起身躯,而是将血雾四散分开,附着在满地的碎肉血块之上,血红亮起,胡昕儿正在源源不断地汲取其中的精华。
“垂死挣扎!”
万相生用力一挥翻天锤,整块区域立刻发生了塌陷,那些原本散落在地的血肉全部化为齑粉。胡昕儿的血雾从中退走,再次凝聚成了她的模样,这次她神情更加妖艳,双眸也呈现出了血红色。
胡昕儿嘴角泛起一丝邪笑,滚滚红雾从她体内冒出,红雾在她背后形成了一个似真似幻的巨大红粉骷髅,之所以称它为红粉骷髅,是因为幻象头颅是一个妖艳的女子面容,头颅之下则是一尊晶莹的骨架。
红粉骷髅抬起了双手,一道无形阴风瞬间穿过万相生的胸膛,在他胸口留下了十道爪印,鲜血喷涌!万相生剧痛之下急忙拉开与胡昕儿的距离,整个人升到了天空之中。胡昕儿再次催动红粉骷髅,又是一道阴风朝万相生袭去。
万相生举起翻天锤抵挡,可阴风直接穿透了翻天锤的防御,截去了他的右腿。“啊!”万相生吃痛大吼,他盯着自己消失的右腿,彻底失去了理智。他不顾一切地朝胡昕儿冲来,手中的翻天锤化为万千锤影,红粉骷髅也不甘示弱,尖叫一声,举起双手于万千锤影中竟凌空接住了翻天锤,胡昕儿冷冷一笑,只道这翻天锤原来也不过如此。不过她只得意了一会儿,紧接着她听到‘吱嘎’一声,头顶的红粉骷髅自双臂起层层碎裂,轰然倒塌,胡昕儿仰天喷出了鲜血。饶是胡昕儿的法术诡异无双,也依旧不是准仙器翻天锤的对手。
在翻天锤将要锤杀胡昕儿时,徐林生动手了。万相生冷哼一声,对于徐林生的偷袭,他早有预料,只见他口中一吐,出现了一只五光十色的琉璃镯子,“临兵斗者,上律如令,琉影璃镯!摄!”
这琉璃镯子在万相生的催动下将徐林生手中的天星皓月立刻套住,徐林生只觉手头上有千斤重量,再也抬不起双剑,三件法器纷纷掉落在地。徐林生想要收回天星皓月再行取用,却发现不行了。
卸掉徐林生的武器后,万相生回首一锤再次击碎了胡昕儿的身形,这一次胡昕儿没有再凝聚成形,而是卷起血雾朝远方四散奔逃而去。
万相生杀意凛然,他直接驱动翻天锤将胡昕儿的血雾定住,要将其彻底斩杀。这一役,他本来以为凭借翻天锤可以轻松取胜,没想吃了大亏,被金丹自爆震伤了不说,还折了右手和右脚,连同万烨万茂也死了,盛怒之下的万相生不可能放走在场的任何一人。
失去了双剑,徐林生即刻催动魂音铃,朝万相生掷去,万相生丝毫未受到影响,只是冷冷瞥了一眼徐林生道:“你想先死,老夫就成全你!”
万相生一边将胡昕儿禁锢住,一边催动袖中梨花。这时候,万相生突然感到脖颈剧痛,一股温热溅到了身上,紧接着整个世界仿佛安静了下来,身体不再疼痛,狂风也不再呜咽。
万相生意识尚在,知道是有人偷袭了自己,便直接驱动翻天锤砸向自己身后。
翻天锤重重地砸落在他的身后,将来人逼退。此刻万相生的元神来到了体内的元婴之上,他正以一种诡异的视界重新审视周围,他发现自己的头颅与身躯已经分家,脖颈处正喷涌出大量的鲜血,而动手之人正是郭宇。
万相生内灵境中三寸小人怨恨地看了一眼郭宇,旋即腾空飞速逃遁。郭宇哪里可能放它离去,擒神式发动,万相生脆弱的元婴直接被郭宇抓在了手中。
三寸小人晃动身躯,挣扎着试图逃离郭宇的擒神式。看着手上的小人,郭宇突然笑了,他笑得很大声,笑得也很难听,甚至带着哭腔。
积在心中十几年的仇怨今日终于可以报了。亥幂元年,小暑连夏,石头城外,宴会三方,当日种种,如今再次涌上心头。十几年间,每每从噩梦中惊醒,此间苦楚又有何人能体会。
此刻大仇将要得报,郭宇眼前似乎出现了郭氏族人的脸庞,还有那个出水芙蓉般的女子,她的一颦一笑还是那么明媚动人。郭宇哭了,却没有哭声,他狠狠地攥紧了手中的元婴。
“老夫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万相生挤出最后一丝力气大喊道。
郭宇没有搭理万相生,他生怕一开口,就吓走了眼前的女子,郭玲儿的身影渐渐模糊,郭宇泪水滚滚而下,他仰天大吼,手上终于用上了十二分气力将万相生彻底杀死了。
除了翻天锤外,万相生的一众法器都在擒神式下化为了碎片。徐林生看了一眼翻天锤,由于万相生已死,万相生附着在上面的印记也消失了,于是徐林生将它收进自己的内灵境中。徐林生又将刚刚的琉影璃镯捡了起来,轻轻一摸,琉影璃镯成了一扳指,也被徐林生丢进了内灵境。徐林生再次环顾四周,发现没了胡昕儿的身影,想必是她在束缚解除后,逃之夭夭了。
良久,徐林生才小心翼翼道:“万家剩下的人怎么办,师父。”
郭宇沉默了一会,才道:“算了吧,万相生、万茂、万烨既已死,我的大仇也算报了。若要去杀那些妇孺孩童,多半我也是下不去手的。现在的万家势力非常弱小,我相信,我师兄麻杰会好好管教他们的。”
说罢,郭宇便倒了下去,徐林生急忙上前扶住郭宇。他这才发现郭宇受了极重的内伤,好像是万相生方才临死一击造成的。
……
麻府府邸
麻杰褪去铠甲,换了一身轻装便服,他接过麻夫人递来了茶水,呡了一口。
麻夫人问道:“夫君,月伽部族退走了吗?”
“退了。这支月伽的大军本就是马洛耳东拼西凑来的,其中真正的月伽部族还不到三分之一,现在马洛耳死了,他们群龙无首,自然便撤退了。照我估计,在没出现新的首领前,他们是断不会再来了。”麻杰道。
“那太好了。对了,夫君,河溪村的百姓我已经安排住下了,随时可以送他们离开。”
“辛苦夫人了。我那师弟怎么样了?”
“命是用玉净瓶中的仙液吊住了。不过非长久之计,他五脏俱裂……”
“无妨,能吊住一时就行,让我去看看。”
郭宇躺在床上,徐林生正在一旁照看。见麻杰进来,徐林生作了个揖,麻杰看了一眼徐林生,又看了一眼躺着的郭宇,随后他道:“林生,你师父郭宇的伤势想必也听我夫人说了吧。”
徐林生神色黯然道:“是的。麻夫人与我说了,现在仅仅是吊住了一口气,若没有再造创生的仙药,很难活下去。麻大人,你与我师父是师兄弟,可知道哪里有这种仙药吗?”
麻杰略带深意地拍了拍徐林生的肩膀道:“不用担心,你师父不会死的。”
“当真?!”
“你只道我与你师父是出自同一门派,可知我们是出自哪一门派吗?”
“林生不知。”
“万寿山。”
见徐林生茫然不知,麻杰缓缓道。万寿山不在禹州,是一座海外孤悬的岛屿。万寿山中有一道观,未出山前,麻杰道号清风,郭宇则为明月。观中有一道人,名为镇元子,他是麻杰与郭宇的师父。
徐林生不知这与郭宇的性命有何联系,麻杰悠悠道:“我之所以让你不用担心郭宇的性命,是因为我师父镇元子会在十二个时辰内来到此处,并将郭宇带回去治疗。”
“那太好了,不过镇元子前辈能治好我师父的伤势吗?”
“我师父镇元子有通天彻地之能,死者亦可复生。”
“这么厉害!那我便放心了,早说啊,麻大人,害我还有些担心我师父呢。”徐林生笑道,原来老头有一位这样通天的师父,那自己还担心什么呢。
麻杰摇头叹气道:“林生,事情并非如此简单,你可知我们师父镇元子为何会来吗?”
“镇元子前辈既有通天彻地之能,那想必可以感知到徒弟有危险?”
“不是。我师父有诸多绝顶法术,在传授予我们之初,就要求我们不得外传,且一旦弟子出山,就不可再动用万寿山的法术。”麻杰继续道:“白天郭宇在与万烨战斗时,为了将万烨击杀,他动用了万寿山的‘袖里乾坤’,这已坏了规矩,而且袖里乾坤有勾动阴阳之能势,一旦使用,就会立刻被我师父察觉到。”
“坏了规矩,又会如何?”
“坏了规矩的弟子,在往后的日子便不得再离开万寿山半步。”
“这……不就是囚禁嘛!也太霸道了!若是这样,你们师父为什么要教导你们万寿山的法术呢。”徐林生皱眉道。
“我师父就是这样,是个难以琢磨之人,行事也超脱常理。”麻杰沉声道,“而且林生,我与你说这件事,其实不光是与郭宇有关,也是希望你要尽早离去。”
“为何?你是说……”徐林生立刻恍然道,“莫非我修的心法也是出自万寿山?!”
“是。这点若被我们师父知道了。你可能,会死。”
“……”
“生儿,我师兄说得对,你得快些离去。”郭宇不知何时醒转了,他低着嗓子,虚弱地说道。
“师父,你醒了,感觉如何?”
“死不了。生儿,其实我当年传你长流心法也是不得已为之。我在收养尚在襁褓中的你时,你已得了一种怪病,时常抽搐呕吐,请来的大夫对此均束手无策,甚至断言你活不过总角之年,为了治好你,我便每日以长流心法帮你通气活血,又让你修炼长流心法改善体质,才能变得与常人无异。”郭宇缓慢道。
经郭宇这么一说,徐林生确有些模糊的印象,在自己幼年时,郭宇常常让自己呆在木桶中,泡上一些药草,入夜又以掌抵背,通气活血。
“我有些印象。”徐林生点头道。
“我传你长流心法后,也曾担心某日我师父寻来时,那将是不好收拾的局面。不过还好,时至今日我师父都未曾发现,现在你一定要快些离去,只要我与师兄守口如瓶,便没人会知道这件事情。”
“我不想走,老头。我走了,你就要被捉回万寿山了,那便再也没法出来了。”徐林生皱眉道,“张婶怎么办,她还等着你娶她呢。”
郭宇被徐林生这番话气笑了,他咳嗽道:“乳臭未干的小鬼,你在胡说些什么。你若不走,要是我师父得知我私下传你万寿山的法术,按照我师父的脾气,说不定连你带我一起弄死了。”
“那我也想会与他会会。什么修士如此霸道。”徐林生倔强道。
郭宇叹道:“胡闹,现在便是百个你也不是我师父的对手。快走吧,生儿,来日方长,我们会有见面的机会的。”
“可师父……你要是一去不回,这世上我就没亲人了……”
郭宇心中也泛起苦楚,他低声骂道:“臭小子,老子又不去死,怎么就一去不回了。况且除了我,还有你张婶,小鸽子她们,她们都是你的亲人!我不在河溪村的日子,你定要好好保护他们,不可再让他们再遭受此等苦难!听清了没!”
“师父……”
“快走吧!”
“是,师父。”徐林生跪在了地上,重重朝着郭宇磕了三个响头,泪水在徐林生眼中打转。
“好了,把眼泪擦擦,搞得好像给老子出殡一样。”郭宇笑骂道。
“师父,多保重。”
徐林生离开麻府之后,便带着河溪村的百姓一同离去了,他们的伤势在麻夫人的治疗下,已经好转,本来还可以在石头城住了些时日养养伤势,但是他们现在只想快些回到河溪村去,早日离开这个带他们噩梦之地。
徐林生前脚刚离开石头城,就会一股强大的力量撕裂了石头城上方的空间,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落了下来,他走进了麻府之中。一炷香后,天空中的空间再次被撕裂,老者带着郭宇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