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渭水的西桥边,此时已囤积了大量的东突勒士兵,黑压压地军队阵列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而李世德则不紧不慢地骑马来到了渭水的东桥边,他勒住缰绳,一人遥看十万大军。
颉利跨在马背上,见李世德竟只率六骑前来,心中满是疑惑,只是他还未开口,却听对岸的李世德喝道:“颉利!你突勒早与朕立有盟约在先,如今背信弃义,胆敢率部南下,侵扰我汤朝疆土,便是要与朕决一死战吗!”
李世德的怒斥有些出乎了颉利的预料之外。他自领军南下起,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且仅十日就临近了长安外郊。在颉利的预想中,此时长安兵力空虚,李世德万不敢贸然得罪自己,而应当对自己展现出十分恭敬的态度,来请求自己退兵,李世德的怒斥显然击碎了他的美梦。颉利正不知如何开口,却见在李世德身后出现了大量汤朝士兵,他们个个身着明光铠,行藤裹腿,腰胯一柄横刀,背负长弓长箭,装备精良,约有万余人。
这些汤朝士兵均是随同李世德晋阳起义时的老兵,老兵们的脸上挂着久经战阵的风霜,在抵达之后,他们迅速列阵,在李世德身后形成了一道百米宽的阵列。
这些老兵的出现,让东突勒的马匹开始变得有些不安分起来,比起它们的主人,这些坐骑更能感受到对方带来的压迫感,这些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将士,虽然只有万余人,但是所散发出的气势远比数倍于己的东突勒士兵更甚。
两军在渭水桥边对峙,除了突勒这边马匹的嘶鸣声,再无其他声响,此刻草木皆兵,大战似乎将要一触即发。这李世德看起来是真想与我一战。颉利心中暗暗思忖道,虽然他有万余精兵,且装备精良,但自己这边的突勒士兵也不是吃素的,且兵力数倍于他,只要安然渡过渭水,待我等铁骑展开架势,轮番冲锋下,必能取胜。
两边士兵正剑拔弩张之际,李世德忽然屏退了身边的将士,独自骑马上了桥。他一人立于桥中央,大声喝道:“铁勒、回纥、以及薛延陀诸部首领!汤自立国以来,以信为本!处罗可汗尚在位时,汤与突勒常年交好,所赋之财物甚多,所求之事无不应允,朕也未曾亏待过各位!如今尔等与颉利一道挥师南下,来与朕作对!尔等莫不是已忘了我汤朝昔日的恩情!”
被点中的铁勒、回纥以及薛延陀诸部首领闻言,在稍作迟疑后,竟一同下了马,三步并作两步,纷纷拜谒于渭水桥上的李世德,他们本就不想与汤朝正面开战,这些年汤朝所授他们财物极多,才能令他们在颉利不断的压榨下,还能发展诸部的势力,他们对李世德是心存感恩的。这次是在颉利不断的鼓动下,才勉强合兵南下。眼见事态正朝着不可控的方向而去,他们早对颉利心生不满。
颉利冷眼地瞧着这些前去拜谒的首领,心中恨不得将他们立时斩于刀下,他们在阵前的所作所为已完全动摇了整个东突勒大军的军心。
说到底,东突勒现在的大军还是由数个强大的部落加上一些弱小的部落组成的,颉利得位不正,加上并没有真正慑服这些部落,颉利也知道这些诸部首领私下对自己不满,不过他完全没料到这些人竟然当着两军阵前,无视了自己这个大可汗,争先恐后地上前拜谒李世德,这极大地打击了突勒这方的士气。颉利对于这场战斗是否能取胜,心中已没了底。甚至一旦强行开战,他感觉这些诸部首领或许会倒戈一击,然后拥立突利小可汗上位,毕竟这个汗位本应该就是突利的。
原本势均力敌的局面在李世德的三言两语下,瞬间让颉利这方处在了极大的劣势。颉利知道眼下开战已是下下策,便开口道:“陛下,我们两国素来交好,犹如兄弟之国,朕岂会破坏来之不易的两国情谊,朕来此并非要与陛下一战,朕也早就派了颉利发执矢思力前去与殿下商谈事宜,不知进展如何。”
“哼,执矢思力这厮态度骄横,欺君犯上,现已被朕收监。不开战便好,一旦交战,他的头颅就会出现在长安的城门口上。”
颉利心中一凛,他没想到执矢思力就已被关了起来,看来李世德确实态度坚决,于是当下哈哈笑道:“哈哈哈哈哈,陛下莫怪执矢思力,我突勒男儿本就性情直爽。不过也是朕草率了,执矢思力不过是突勒部中的颉利发,不足以与殿下商谈。不如今日我们设毡房于桥上,就地商谈如何。”
“倒也非不可,不过得屏退所有人,就我们两人商谈即可。”
“好!”
……
颉利与李世德的单独会谈持续了三日。在会谈结束后,颉利与李世德在渭水桥岸斩白马盟誓,颉利就此退兵。
至于双方究竟谈了什么,没有人知晓,李世德本人对此也避而不谈,这引得中书令房玄龄十分好奇,他本想向李世德询问,却被义兴郡公高士廉阻止了。
高士廉道:“唉,房兄,此事万万不可再提啊。”
“为何?莫非高兄知晓其中内幕?”
“我非神人,岂会知晓。不过大致可以猜到一些罢了。”
“愿闻其详。”
“突勒能够如此顺利退兵,陛下定还是许诺了颉利不少好处的,亦或者还有其他附属条件。”
“我朝与突勒的财物每年都不少,若只是如此,陛下也不会态度吧。”
高士廉淡淡道:“房兄与陛下共事多年,还是不了解陛下的心思啊。不知房兄你可还记得,高宗陛下尚在位时,曾有迁都一事。”
“自是记得。那时北方东突勒在边境日益猖獗,高宗陛下打算焚去长安,迁至新都,避免日后与突勒发生更大的正面冲突,于是令宇文士及在秦岭以南寻找新都地址。”
“恩,便是这个。当时太子、齐王及一众大臣均赞成此事。唯有陛下反对,他身经百战,鲜有敌手,自然耻于这种躲避强敌的策略,且陛下还向高宗请命,愿领军北上,更是立下豪言,不出数年便可提颉利人头来见。也多亏了陛下当时的力荐,现在长安才得以留存。”高士廉道。
高士廉继续道:“陛下即位后,其实对平定漠北之事一直十分上心。可没想到现在东突勒率先发难,若此刻要与其正面开战,明显对我汤朝不利,别看陛下之前放出豪言,我猜他心中也没有必胜把握。况且陛下已不仅是一军之将,而是一国之君,他要考虑的也不是一场战斗的胜负,而是整个汤朝的国祚,以及后人的看法,前有秦二世而亡,现有代朝活生生的例子,陛下眼下是输不起,所以只得隐忍住,采取缓兵之计,目前能让突勒顺利退兵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
“陛下戎马半生,叱咤疆场,险尝败绩,以雷霆之威慑服天下。可如今即位后不久,为了汤朝国祚的绵长,却破了自己当初的誓言,打了自己的脸面,这份憋屈,定让他心中不快,房兄,你此时去问,怕不是要触了陛下逆鳞。”
“唉,高兄心思细腻啊,我这个榆木脑袋,真差点出事,多谢高兄解惑了。”
尚书左仆射萧瑀这时走了过来,他手持念珠好奇道:“听闻陛下要与突勒和亲,要我等草拟诏书,不知道房兄、高兄可知此事?”
李世德于渭水桥岸,以一人之力喝退突勒数十万大军,迅速在汤朝传为佳话,来茶馆内听书之人络绎不绝。
……
……
天云宗小筑前,徐林生坐看三千里云卷云舒。
将张婶小鸽子等人安顿好后,徐林生已经回到了天云宗,至于蕲州之行,依照麻杰的吩咐,他并没有向任何人透露,麻杰说他会处理好的。回来之后,徐林生除了日常修炼外,他还在调查胡昕儿功法来历,在万象星列阁中,徐林生找到了胡昕儿师父血道人的身份。
血道人是五百年前出现的一名神秘邪修,性格癫狂,嗜血成性,他的踪迹横跨多洲,搅得天下风云涌动,他有一门独步天下的功法名为血魔大法,无需凝练真气,仅仅靠吞噬血肉就能增强修为,且以修士血肉最佳,凭借这门逆天功法,血道人的修为在极短时间可以达到了一个可怕的地步。
血道人频繁偷袭各大门派的修士,致使各大门派损失惨重。更可怕的是,在各大门派合力的连番围剿下,都没能真正消灭他,他的血魔大法几乎可以令他无限凝聚躯体重生。
书上记载血道人最后的结局是死于雷劫之中。他急速膨胀的实力让他压制不住体内的修为,元婴期巅峰的他被迫迎来了天雷大劫,血道人一边承受天雷怒火,一边又遭到各大门派散仙攻击,最后终于抵受不住,身躯在大道之力下分崩离析,血魔大法在天雷里也无法再次凝聚躯体,血道人落了个形神俱灭的下场。
有如此逆天功法,难怪胡昕儿的修为进展如此恐怖,可谓是一日千里。当日在大岩村,刚入金丹期的徐林生,对胡昕儿是有着绝对压制力的。可到了蕲州石头城外,徐林生感觉到胡昕儿的实力已稳稳压自己一头,正面交手怕是不敌了,这不过才短短数月的时光。
徐林生心情复杂地合上了书籍。
今天徐林生打算去找炼器长老谷语,准备向谷语询问一下金刚天轮的来历,就是马洛耳几人脚踩的那件法器,现已被万相生击成了碎片,徐林生拿了一些回来。若能从中查清这七名被胡昕儿控制的僧人身份,说不定就能搞清胡昕儿的动向。
谷语看着桌上破碎的金刚天伦,满脸疑惑道:“这好像是佛家器物。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额,是意外所得,谷语师傅,请问你认得这是哪家寺庙的器物吗?”
“这些器物应该是属于……瞻洲某个佛寺的。你看,这器物内部雕刻了文字,虽然看起来与禹洲文字大同小异,但是笔法更加刚硬,且点画笔序有所区别,这是瞻洲那边的写法。若单从这件法器的炼制手法来看,不像是近些年内炼制的,可能有一二十张的年数了。”谷语举着碎片,端详了半天道。
“瞻洲……”徐林生沉思道,“禹洲离瞻洲近吗?”
“不远,几个呼吸就到了。”
“啊?”
谷语瞥了一眼,嫌弃道:“你小子也经常在看书,这都不知道?传送阵啊!两洲中间隔着无垠旷海,修士根本无法横渡,不用传送阵如何能去瞻洲。”
“这个我知道。”徐林生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无垠令道。
“不过目前禹洲在使用的传送阵只有两处,一处在聚宝阁,另外一处则被汤朝皇室掌握,通过这些传送阵,几个呼吸就能到达瞻洲。”
“那确实厉害。”
“嘁,毕竟上古流传下来的阵法,自然非常厉害。对了,你提这个干吗,你不会是做了杀人越货的勾当要跑路吧?”谷语深深地看了一眼徐林生道,她似乎从破碎的金刚天轮上已经推测到徐林生干了杀人越货的勾当了。
“怎么可能,谷语师父。”
“最好是没有,从其他洲传送过来的修士都会在汤朝登记在册,他们要是在禹洲无缘无故消失了,那会有不小的麻烦。”
“唉,谷语师父,你多虑了,我不可能是那样的人啊。”徐林生笑道。
徐林生心中想道,看来胡昕儿手里很可能还掌握了禹洲的第三个传送阵,不然她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将瞻洲的僧人运送过来。她既得了血道人的传承,而血道人当年踪迹横跨多洲,想来手上有一个传送阵也不足为怪。
胡昕儿的这些事情徐林生没有打算说出去,毕竟事关蕲州之事,而且如玉净早已派人去查胡昕儿的身份,徐林生就认为没必要再插上一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