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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源:

  我们这边的藏族人都奉行着七七四十九天内,不间断点酥油灯和举行各种宗教仪式的活动,以及家属禁止杀害其他生灵的传统。听长辈们讲,这是为了帮助逝者顺利的进入六道轮回的下一个轮回。因此逝者家属尤其注重最后一天的超度法事。

家里又请来了那位两位老活佛,我祖爷爷的那个瘸腿的弟子也一直住在家里,每天给逝者在石块上刻六字真言。

我的小脑瓜对于他们所做的这一切完全就是摸不着头脑,我只知道我从此再也找不着我的祖爷爷了,心里还恶毒的想到也不用再看到那个可恶的胖子。

至于我祖爷爷到底有没有进入轮回,我想大概也就只有他本人知道。因为我知道哪怕把地狱描绘的栩栩如生,说的也是头头是道。但是活着的活人终究是没有,那个人亲眼看见过谁进入过轮回。

很多时候人就这样的,有些人终其一生也没有逃脱先辈们的思想枷锁。他们以有过这样的先辈而自豪,以生活在这样的思想枷锁里而感到沾沾自喜,而将自己和子子孙孙都苟活在他人的思想为荣。

我每次去给瘸子送饭的时候,看到瘸子有些别扭的伸着摔瘸的腿。坐在大太阳下,不辞辛劳的用那双长着一大块一大块老茧的双手。拿着凿子和铁锤,嗒嗒的一笔一画刻出一个又一个活灵活现的字。我有些佩服他的手巧,当然这也不会影响我对他的讨厌,我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他,他也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喜欢我。

舍不得吃储藏起来的,无数上好的酥油被融化掉,制成了酥油灯,那散发着酥油香味,带着春天的气息。所有这些辛苦得来的酥油在光芒中消耗殆尽了。那时候我不明白这样做到底有什么意义。我也怀疑过,我祖爷爷到底能不能从他们所做的事情中得到救赎,我祖爷爷没能告诉我,我也没敢说出这些疑问。因为我的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搞得我妈妈很生气。她说作为一个虔诚的信徒,是可以怀疑自己的信仰。骂我我说的话是混账话。

我时常听老人们说阴曹地府就在枕头下,为此我经常一早醒来就去翻我的枕头。我以为不在我的枕头下,应该会在别人的枕头下,大清早在家人的骂声中我翻过所有人的枕头,最终也没有找到过地府的踪迹。我也怀疑过我自己看不到,直到后来听我哥哥说他也没有看见过,我才不得不怀疑老人们的话是否可信。

闲话少叙,言归正传。如前所述我是个喜欢听别人聊天的人。家里住着三个高人,他们的谈话内容我自是不会错过。

老家的春天是个好时节,天气不冷不热。人们最喜欢的就是忙完一天的劳作,黄昏时分陆陆续续的来到村口的大石头这边玩。大家喜欢一起谈天说地,因为那个时候电视还没进来,大家只能以这样的方式消磨时光。

人是个群居性物种,他们喜欢以各自的利益以及习性和爱好组建团队。

我也喜欢去那里玩,因为村里有很多同龄的玩伴。我们那时候很调皮,在带头大哥的英明领导下。我们成群结队偷人家的木板去滑过冰,拿牛屎扔进过人家的屋里,做飞刀扎过人家大门弄得千穿百孔,有一回黑夜里也糟蹋过拉卓阿姨家看护好久的苹果。

为此拉卓阿姨愤怒不已,挨家挨户告状过。为此我还挨过我妈妈用桃树嫩枝一顿抽,时隔多年我依旧记得那疼痛的滋味。

我外婆对此不以为然,甚至有些解气。她解气的不是我挨抽,而是拉卓阿姨家也有今天。因为拉卓阿姨的老公,小的时候也同样做过这样混账的事情。只是那个时候受害者是我奶奶这一辈的人和其他家庭。

我记得当时我外婆嘀咕道:“树啊!不要笑话火燥房里的柴,终有一天你也会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