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黑暗无边无际,仿佛凝固的墨玉。安煜煦指尖那点灵光,不过是墨砚边缘一点微弱的火星。然而,就在他们穿越那片布满巨大符文龟甲,死寂荒芜的熔岩平原后,前方的海水中,竟悄然浮动着奇异的微光。
成片、成林的海百合,它们非花非草,巨大的羽状冠冕足有数丈宽,在微不可察的深海洋流中缓慢摇曳。莹白的、浅蓝的、甚至带着一丝银紫色光晕的柔软腕足,在水波中优雅地开合、舒展、卷曲,如同海底盛放的巨大幽灵之花。在这些巨大的发光的“古花”之间,斑斓的彩色小鱼穿梭嬉戏,它们轻灵地在海百合飘摇的腕足间穿行、追逐、躲闪。
“该死的,我们究竟要走多远?”天炎咬牙切齿,声音从齿缝里嘶嘶挤出,在静寂的深海中被法罩隔绝吸收,
煜煦将腰间挂着的海图拿起来看了看,“快了快了,等到了‘石令牌’会发光提醒的。”
两人每一次迈步都搅动起脚下沉积了亿万年的墨色淤泥,如同不祥。“要不你回到凤鸣天宇中吧。”煜煦建议道,“如果真有什么我可以幻化回原形的。”
“哇,好大的一条水母!”煜煦惊叹道,一只有数百米长水母从两人眼前飘过,触须缀着冷光,巨大的尾部飘逸舒展。煜煦伸出手跃跃欲试的想要触碰它一下,天炎于无声处翻了个白眼。
身周突然传来沉闷回响,“别动。”那震动声声叩击在骨髓深处,安煜煦霍然停步,金焰在指端猛地一跳,焰心骤然缩紧。“什么东西?”他低声问道。
天炎脸色苍白,攥着凤鸣剑的手骨节发白。万丈高的巨龟缓慢地、如亘古冰川移动般,从两人身侧走过,一只巨大的竖瞳在阴影中偶然扫过,那眼神空茫无星,冰冷得不带一丝波澜。巨龟沉重的躯体碾过那些庞大的古花枝桠,留下冰棱碎裂的细小嗡鸣,连同那沉重的震动,渐渐远去。
沉默再度降临,那深藏于无尽海渊之底的冰冷威严,已随着巨龟的气息烙印在每一寸海水中。天炎强压下恐惧:“后土神宫……传说中的……巡海古兽?”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嗓音干涩。
煜煦还在回头去看那巨兽消失的地方,得长几千万年才能长到这么大呀。无知者还在观望,同为古兽族的天炎已经准备好了逃离。
两人继续在漫无边际的海洋深处行走,遁光忽停忽行,煜煦指尖那点金焰一直不灭。走了数日之后,烈山奇的“石令牌”终于散发出幽青光晕,在亘古沉沦的黑暗中刺开一道小小的豁口。
两人骤然加快步伐,如同飞蛾扑向冥冥中的一线指引。
“到了!”
一座殿宇的轮廓刺破黑暗,赫然显现。巨大的廊柱撑起琉璃穹顶,大殿的中央,静静的立着一把椅子。
一把由乌木打造的椅子,流淌着暗哑的光。
煜煦将凤鸣天宇搁下,向那空椅子磕了一个头:“晚辈安天求见后土上神。”
木椅之上,一个女子缓缓现身,她的出现,如同平静湖面上落了一片枯叶,激不起半丝涟漪。衣着是寻常人家也可见的粗布麻衣,洗得微微泛白,乌黑长发松松挽起,一支磨旧了的荆钗随意固定其间,几缕不驯服的青丝垂落耳际。脸庞瘦削,五官寻常,扔在芸芸众生中,不会引起任何侧目。她眼帘低垂,仿佛在看指尖的微尘,又似乎神游于无穷尽的宇宙之外。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没有刻意的威压,只有纯粹的陈述,却回荡在每一寸虚空,敲击在安煜煦每一根战栗的神经之上:“你们来此,所求何事?”
“这是烈山奇所献,愿以此求上神庇护族人婉云。”煜煦将烈山奇给的那木匣呈上。
后土轻抚木匣:“既以嗣神,当履神职。”
“叩谢神谕。”后土每一个字都像一道无形的神则烙印,刻入这方时空,远在魂殊山的冬神身周响起雷声,刺向她的灵光被天雷打断。
冰冷女修抬手,无数道巨大冰棱、飓风与雷霆组成混乱涡流,将她身周的空间都冻结成一片绝对冰冷的独界,她原本不过五阶化虚修士,如今竟也如神灵境大修士一般随意变化独域。女子手中无剑,但那微微握拢的手指前端,空间在无声地崩裂出细密的、无法愈合的黑色冰纹。
三位天庭派来的大修士本已将魂殊山结界轰得粉碎,只待捏死这个“伪神”了。其中一位已化身百丈火焰巨人,面前画轴幻化出焚山煮海的神火长河。“李婉云,交出冬神神格,饶尔魂魄转世!”火焰巨人咆哮,他大手一挥,试图融化那冻结的领域。冰层发出“滋滋”巨响,大量玄冰瞬间汽化蒸发,灼热的气浪扭曲着神域边界。
李婉云甚至没有移动分毫。背后的巨大冰晶星环骤然加速旋转:“嗡——咔啦——!”
那焚烧虚空的神火巨浪在触及星环辐射出的寒光刹那,从最炽热的焰心开始,极速冻结!并非简单的熄灭,而是火焰本身被瞬间凝固,化为一片保持着燃烧姿态的巨大冰雕。
冰霜冻结甚至顺着神火传递,瞬间蔓延上火焰巨人的手臂,那巨人脸上的狂怒瞬间化为难以置信的惊骇,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猛地震碎被冰封的部分臂膀,金气缠绕的大修士抓住这刹那间隙,数百道切割天地的金刃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李婉云四面八方,空间被割裂,神刃斩向女子要害,角度刁钻狠辣至极。
她仅仅是抬起了手,并非迎击,也没有闪避,那只覆着冰甲的手只是对着无数切割而至的金蛟巨剪,张开:“咔嚓——!”
以她的掌心为核心,一圈冰晶冲击波轰然炸开,所过之处,空间如同被冻结的玻璃般寸寸碎裂,金衣修士被这强悍冲击抛出数丈,胸前顿时鲜血淋漓。
“我既已封神,尔等凡人岂能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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