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你，要是误了七可结婚的时辰，我就死了。”煜煦着急忙慌的从传送阵里滚出来，身上的衣衫散乱，他看了看叶离岛的天时，“现在什么时辰了？”
他们本来是从吟澜城传送阵直达叶离桐花域的，天炎非要说反正还有几天时间，不如去襄羽城把羽王卫调到叶离封主城中，毕竟新宪刚刚颁布，他答应的魔皇帮助他解决西南边陲宗族势力过大，新法难以推行的问题。
不凑巧的是传送阵经历了一次紊流，多耽搁了一天，天炎抬头看看太阳：“也就未时，离婚礼还有一个时辰呢。”
“七可也是，怎么非要娶离黄山叶家的女儿。”离黄山叶家是叶离岛开岛功臣之后，也是如今西南边陲势力最为庞大的宗族。与此相比，柳宸只是偏居桐花域的一个散修，所以这场婚礼并不在柳家举行，反而是在叶家。
虽说魔族人不在乎这些吧，但是总是在凡间流荡的煜煦却觉得不合适。既是贺喜，煜煦便独自前往离黄山，车马驶入离黄山山道，却不见红绸结彩，他从云仙匆匆赶来，对七可要娶的这位叶家小姐没花什么时间了解，却也不免吐槽一句：“怎么这般冷清。”
车马在山门前稳稳停下，马车虽不张扬，但那拉车的四匹异种黑马神骏异常，蹄落无声，煜煦望向紧闭的叶府大门，以及门口那几位身着叶家统一青灰色家丁服饰的门房。“烦请通传一声，故友安天，前来贺喜。”
门口的几个家丁正忙着查验另一车驾的名帖，闻言只斜眼瞥了瞥这辆没有明显世家徽记的玄黑马车，又见车夫仅是一位沉默寡言的老者，脸上便带出几分显而易见的轻慢。其中一个管事模样的接过喜帖，腰背挺得笔直，下巴微抬，拖长了腔调：“柳公子的朋友啊？此刻吉时将近，合卺礼启，岂是外客想见就见的？”
煜煦不知道的是七可要娶的这位叶家女，正是离黄山宗主叶河源的独女，也是西岛大派焚心教大长老的亲传弟子，有融光后期修为。
马车内，煜煦皱眉，“什么情况？就是荒古大神自己想见也就见了，这被一个偏僻边陲的小门小户拦下了算什么道理。”他指尖轻叩，凤鸣天宇发出同样不满的嗡鸣声。
给煜煦驾车的老车夫是北极天柜宫的寒卫，也是煜煦在吟澜海筹建的新府邸的管家。红拓微微侧身，声音同样不高却清晰传入门房耳中：“几位小哥，车内贵人身份尊贵，还请莫要为难，速去通传才是。”老者虽衣着朴素，但那双经历岁月打磨的眼睛沉静如渊，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沉甸甸气势。
那管事的家丁却被这种不识抬举惹恼了，脸色一沉：“尊贵？呵！在离黄山叶府门前谈尊贵？便是九家宗主亲临，今若无大小姐手谕，也休想此刻入内，快快离开！再要纠缠，休怪我等请你们下去了！”他手指暗暗扣住了腰间佩刀的刀柄，显出几分威胁之意，其他家丁也纷纷围拢过来，虎视眈眈。
气氛一时凝滞，山风掠过，吹动合欢苑方向飘来的红绸，也吹得车帘轻轻晃动。
“铛——！”
一声洪亮悠长的钟鸣直冲云霄，宣告着仪式即将进入最核心的环节：共饮合卺酒，缔结同心契。叶府之中也终于有了丝竹乐声。
然而，就在这片喜庆声音里，煜煦却猛地蹙紧了眉头，“天炎，事情好像不太对劲。”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心头。
钟磬齐鸣，柳宸立在大殿中央，身上赤红婚袍簇新，叶茹说她不爱繁华织锦的热闹，所以婚礼办的简单，除了叶家人以外他也就只邀请了几个身在叶离的同辈修士。不过看着满堂流金摇曳的龙凤烛火，他还是有点遗憾煜煦没能到场，自己这位朋友，向来四处飘泊，传信到万章也不知道他是否能接到。他还没谢过他那颗奇怪的丹药，让他能完成二转化龙诀，如今离炼仙境仅剩一线之差。
“吉时已到——”
执礼长老悠长庄严的唱喏声响彻大殿，有的喧腾都沉淀下来，众人目光热切地聚焦。殿门处的强光里，一道披着流霞赤红鲛纱的身影，在数位绯衣侍女的簇拥下，步步生莲的走向他。
叶茹。
他们相识百载，又在十年间偶然相遇，之后“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隔着一层微微飘荡的赤纱，他熟悉她步履间最细微的风致，那是刻在神魂里的印记。
柳宸伸出手，低低的询问道：“梦儿是吴妈在看着吗，她怕烟花……”婚礼有些简单的另一个原因是他们那刚满一岁，身体不太好的小女儿。
“——饮合卺，结仙契，心魂共守永不移！”
叶茹没有回应，两只比翼缠枝杯被呈到他们面前，杯内灵酒澄澈，柳宸端起自己的那一杯。满心欢喜的将那杯蕴着微妙药气的灵酒，仰首饮尽。叶茹手腕轻转，也一同饮尽，两盏空杯落回礼盘。
大殿内落针可闻，所有的目光都紧紧锁住两人，屏息等待那声“礼成”。时间似乎凝滞了一息。
“嗡——”
声音并不尖锐，却带着令人神魂欲裂的穿透力，瞬间刺穿了所有人的耳鼓膜，无数淡金色的诡异符文，从脚下织金红毯中妖异地钻出，如同万千活蛇，闪烁着阴湿而邪异的暖光，瞬间缠绕、禁锢了新郎全身的筋脉、关节、丹田，将他所有的挣扎、扭曲的痛苦姿态，都强行钉死在空中。
那身刺目的红袍成了绝妙的讽刺，柳宸难以置信的看向叶茹：“你要杀我……为什么？！”
一点温润、倔强的黄色光芒，在他胸前亮起，然后——那光芒的边缘，那片早已与心骨血髓生长完美一体的坚韧所在，被一股冷酷而庞大的力量，生生撕裂，柳宸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又被锁链拽回，滚烫黏腻的血液，如同泼墨般浇灌在他胸前鲜艳的锦红上，晕开大片浓稠欲滴、散发着死寂气息的污迹。
整个大殿，喜庆的喧哗被瞬间腰斩，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微弱噼啪，那片温玉般的护心麟被从血肉上强行剥离。
叶茹抬起手，指尖缭绕着墨色魔气，他与她正是相同灵根，又同为蛇族。那魔气如同活物，贪婪地吸附在正被强行拔离、剧烈颤抖的护心鳞边缘，加深着撕裂的痛苦。她轻轻挥开了那碍事的赤色鲛纱，流霞般的轻纱飘落，委顿在精美的花瓣地毯上，如同丢弃的废物。
“蛇族想要渡过炼仙劫，最好的办法就是化龙，怪不得她会在百年前自己第一转化龙成功后与他相遇。”剜心之痛下，他才终于明白。
那双曾经盛着星辰的美目，此刻如同最精密的工具，冷漠地欣赏着他因这场活体剥取的凌迟而痉挛扭曲的每一寸痛苦。
叶茹终于开口了，“柳郎……”她声线平稳无波，凝视着他破碎的眼神，如同看着一件终于解除封印的祭器，“你的护心鳞……是我们新婚最好的礼物。”她的指尖微微用力，粘稠魔气更深地刺入血肉剥离处：“只是不知道蛟龙心呍，能否一并给茹儿。”
麻木的宾客脸上，尽是一样的贪婪，既已化龙，最后一口生气自然是能与龙族心呍一样，是滋养神魂的最佳补品。
柳宸那双失焦的、被绝望和剧痛充满的墨玉瞳仁，倒映着她那张近在咫尺、依旧纯净无暇却浸满他鲜血的脸庞。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为了此刻。”他想笑，却只吐出血沫，心口的剧痛骤然麻木，视野彻底沉入无边的黑暗深渊。将他束缚于半空的那股诡异阵力，骤然消失，他像一块失去支撑的朽木，沉重地、无可挽回地朝着地面砸落……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